九娘将人引到一处偏厅，点燃一盏油灯，昏暗的光线里，苏辞取下斗篷，把它靠墙放在地上，斗篷上的雨水顺着地面往门口流去。

        张焕也取下斗篷，两个男人一路没有休息，面色疲惫，阿莫去厨房生火煮茶，用自家种的茶叶，味道有些淡，却也不难喝。

        苏辞见着九娘的时候也很诧异，在宛南城，他们见过面，不曾想，那个人就是沈幽的师父，他身上湿漉漉的，并不落座，笔挺着立在偏厅中，朝九娘拱手：“在下赵国苏辞，今夜冒昧前来，打搅了。”

        九娘将他们二人从头到脚打量一圈，说：“你们是来找沈幽的罢？”

        苏辞答：“正是。”

        “你的人监视了两个多月，一听说沈幽在这里，你们就动身了？”

        “正是。”

        南朝也就这么大，他总有办法找到沈幽，今夜怕惊扰了她腹中的胎儿，所以先见了九娘，再做打算。

        阿莫端了热茶进来，他身量矮，垫着脚才把茶盏递到桌案上去，苏辞伸手替他摆上，阿莫朝他笑：“谢谢苏大人。”

        苏辞点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九娘示意他们先喝茶：“淋了一身的雨，喝茶驱寒，然后去洗个澡，换身干爽的衣裳，咱们再谈。”

        苏辞有些不耐烦：“我想见一见她。”

        “这个时辰，她已经睡熟了，肚子里还有一个，她晚上睡的不好，一整天都没精神。”

        苏辞抿着唇，他也担心孩子，只能忍着：“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她？”

        “你们这样一身湿漉漉的，明天可别病了，先去洗干净，我等你们出来，再仔细说这件事。”

        阿莫得了九娘的意，一溜小跑，又去厨房给他们烧水洗浴，热水很快端进了客房，苏辞道过谢后，与张焕二人轮流清洗了一番，穿了夏炎的旧衣裳出来，也是干干净净，好看的紧。

        他们出来的时候，紫嫣和朱矶两姐妹被叫醒，过来给他们收拾客房，倒了洗澡水，又把湿掉的衣服取走，明日洗净晾干。

        九娘给他们重新熬了姜汤，一人一碗下肚，身上热乎起来，九娘说：“白彦是你们杀的？”

        苏辞点头：“是。”

        “白彦欺负沈幽这么多年，与沈丁做些苟且之事，死有余辜........”

        “她会原谅我么？”苏辞问。

        “我已经劝过她很多次了，她还是有些不甘心。”

        “我没有机会了么？”

        “沈幽那个丫头，有时候一根筋，给她一些时间，想通了就好了，不可操之过急，平常看她是个温顺的小兔子，她急了也会咬人，而且，咬的很凶。”

        听九娘这么描述她，苏辞笑了笑：“她可不是小兔子.........”明明是只勾人魂魄的小狐狸，藏着爪牙，从不轻易示人。

        九娘无奈：“打小我教她武功和琴棋书画，就发现她太机灵了，鬼精鬼精的，常常把人逗得团团转，她像她娘，西陆的女子大多是那样的性子，所以先帝才迷她娘，以致于遣散后宫，专宠王后，为了王后搜罗天下的奇珍异宝.........”

        苏辞知道了沈幽的身世，九娘也就没有藏掖，直言。

        “是我对不起她，为了她，我什么都愿意做，只求她别总躲着我，她又怀了身子，实在不适合在外面奔波，所以我过来接她回去，长安城的名医很多，生产的时候也放心。”

        “今夜你们先歇下，明日我同她慢慢讲，有个心理准备，再带你们见她，别突然见着了，吓着她，她是头胎，得小心些。”

        九娘起身，此时已过子时，让他们二人早些歇下，明早再引他们去见沈幽。

        夜里苏辞躺在床上，心底有些激动，现在自己和她之间的距离只有几步路了，她睡在隔壁不远的地方，他异常的安心，与此同时，他又很害怕，如果她还是不愿意原谅自己，要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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