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戎狄女人同床共寝？

        她脑中如五雷轰顶，僵立在原地，手微微颤抖起来，纤长的十指颤动，半晌握成拳头，她的拳头收在袖子里，以防被人看到正在打抖的她。

        北野溟坐在圈椅中，不动声色的看着身边失态的苏夫人，在宫道上说的那一番话，他可不是平白无故说的，因为会一些星象命数，他偶尔会来兴致，给身边的人算一卦，前几天听说辅国公投降了戎狄，他就随意算了算，天上的两颗星，明明彼此牵绕，却形成一个空局，她与苏辞之间，注定没有好结果。

        “他不会投降的，如果他要投降，一定我带我走，不可能把我一个人留在军营里，对我不管不顾.......说好了三天内回来，也没有回来.......他不是那样的人........”

        沈幽开口说，脸上一派轻松，继续说：“他一定有充足的理由这么做，我不信你们的话。”

        即墨羽道：“如果他真的投降了戎狄，又为了解炎毒之苦，而与戎狄的女人寻欢作乐，这是否就可以解释，他把你一个人丢在军营的原因？也许他没有那么狠心，真的要丢下你，但是他现在真的在戎狄军营中，抱着别的女人一起睡觉，本殿下记得，你和我说过，辅国公以后只有你一个女人，现在，他食言了，你还要欺骗你自己吗？”

        沈幽缓慢的坐回圈椅中，双手抱住胸口，将头埋在双膝间，即墨羽不忍心看她这般难过，伸手扶住她颤抖的肩膀：“你不是还要去看南宫大人么，现在走罢。”

        她想起自己回长安的原因，一是打听苏辞的下落，看看他到底在燕国做什么，现在什么都晓得了，她才明白心伤是什么感觉，为了他甘愿入狱，他却在与别的女人寻欢作乐之时，是应该怨怼，还是继续甘之如饴？

        她茫然抬首，眼底挂着晶莹的泪珠：“大人身上有炎毒，如果没有药，他就会死，戎狄人肯定收走了他的药，他才去碰其他女人的.......”

        “你不必和我们解释，我们看到的事实就是，辅国公碰了别的女人，他食言了。”

        “大人........他有他的苦衷........我是他的结发妻子，应该理解他的........对不对？”

        两颗泪从眼底滑落，流经光滑的脸颊，挂在下颚，不肯落下。

        即墨羽伸手替她拭泪：“如果你选择相信他，那就先放下这件事，跟我去看看南宫大人，南宫大人好像快不行了。”

        她擦擦眼泪，缓慢的起身，木讷的朝外走去，冷风刮过脸颊，生疼的，即墨羽从后跟来，伸手接过内侍官手上的狐裘，替她系上，对她说：“不管辅国公如何，本殿下会保护你的安危，不要害怕。”

        她沉默地看着给自己系带子的手指盘旋转动打圈，吸吸鼻子，道：“多谢殿下。”

        即墨羽给她系上狐裘，与她并肩走出大殿，北野溟紧随其后，三人一道来到大理寺。

        牢房中，沈幽让太子和北野溟在外等候，她步入内里，昏暗的光线里，看见一个不人不鬼的东西缩在角落，半晌，才敢确认，这是南宫雪萧，曾经多好看的一个玉面少年郎，变成了这副鬼样子，她蹲下身，唤：“雪萧。”

        雪萧视力模糊，抬起沾染血污的脸望向前方的虚空，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他不确定的问：“怀卿？”

        “我不是怀卿，我是沈幽。”

        “夫人？你不是在军营？”

        “我今天回了长安城，就来看看你，大人让我告诉你，再坚持一会，会有人来救你的，要好好活着。”

        “大人在何处？”

        “大人在燕国，他一时半会回不来，不过马上战争就会结束了，他会凯旋而归，你相信他么？”

        “嗯，我当然相信大人了，这么多年，我跟着大人，从没见他输过，他是南朝最有能力的臣子，也是最负才华的男人，既然他说了会打胜仗，那就一定会赢。”

        沈幽轻轻的拿衣袖擦擦眼睛，从怀里取出一个药瓶，倒出里面的东西：“这是怀卿给我的，据说可以促进伤口愈合，你快吃下。”

        “你见到她了，她还好么？”

        他急切的问。

        “我也是离开长安城之前见过她，这还是那会拿到的。”

        听她说完，雪萧有些失落，他不着急吃药，反而拜托沈幽道：“请夫人出去以后，替我去看看她。”

        “好，我答应你，出去以后，先去看看怀卿。”

        他笑着点头，一口吞下所有药丸，那药丸苦涩异常，于他而言，却如蜜糖甘甜，沈幽倒了一杯热茶喂他喝下，他喝完一杯后，又喝了好几杯，一解喉咙里的干渴，牢狱中没有人伺候他，寻常连饱饭都吃不到，更别提喝水了，沈幽四下打量幽暗的牢房，说：“我会和太子殿下求情，让人好好照顾你的。”

        雪萧突然说：“夫人，你应该去找白彦。”

        白彦？她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问：“找他作甚？”

        “白彦让我入狱的，自然要找他。”

        雪萧如是说。

        她恍然大悟，白彦手上有炎毒的解药，所以雪萧让自己去找他，她说：“我晓得了，你在这里撑住，好好活着，大人会来救你的。”

        他苦笑：“我怕自己撑不住，每天都是严刑拷打，我真恨自己当初不和大人好好练功，养出一个好身体，也能多撑一会。”

        “雪萧，你是喜欢怀卿姑娘的罢？”以前大家在一起，雪萧对怀卿的爱意很明显，她看出来了。

        他点头：“我的确喜欢她，可是我现在是个阶下囚，没有资格娶她。”

        “就算为了她，你也要活着出去，只要活着，就有机会，不是有句话叫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么？”

        “可我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阶下囚，还瞎了眼睛，就是个残废.......我没有资格........”

        她是世家小姐，富可敌国，温婉端庄，他只是一个残废，一无所有，两个人着实不合适。

        沈幽对他说：“怀卿姑娘不是贪恋富贵之人，她一直在等一个愿意娶她爱她的人出现，以前大人辜负了她，她也没有自怨自艾，我觉得只要你肯努力，你们就有未来。”

        闻言，雪萧点头：“我明白了，多谢夫人好意。”

        她道：“我该走了，你要保重。”

        雪萧听见门锁打开的声响，随后牢狱陷入一片死寂，一如既往，他仰头长叹，满脑子都是怀卿的影子，挥之不去。

        出了大理寺，北野溟要将沈幽带去千机营看管，沈幽对太子说：“我有一事，想请殿下帮忙。”

        即墨羽道：“直说就是，你我之间，不必客气。”

        她说：“请殿下帮我多关照雪萧，我相信大人不会叛变，我也相信雪萧不会谋害皇后娘娘，他们都是为了国家和人民鞍前马后卖命的好人，殿下不要被谣言蛊惑。”

        即墨羽说：“事到如今，你还是相信苏辞的，你们之间的感情，真叫人羡慕。”

        她苦笑：“等他回来，一切就都知晓了，胡乱猜测，只会徒添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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