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过头去，不再看沈幽。

        “北野将军以前是在何处生活，来赵国才五年，就荣升为千机营的大将军，真的很有本事。”

        身后的姑娘发问，前边的玄金盔甲男子面色不变，答：“以前本将只是个不入流的江湖人士，是陛下器重，才做了这个将军，身外无事，所以做得稳，也坐得令人放心。”

        “北野将军没有家属亲眷？孤身一人？”

        她好奇道。

        “本将没有娶亲，双亲早亡，无兄弟姊妹，如孤魂野鬼，飘荡无依。”

        他的话语在寒风里飘荡着，轻轻松松，又带着一丝无奈和苦涩。

        沈幽说：“原来你和我一样。”

        他微微侧过脸，问：“夫人不是还有辅国公，你我怎会一样？”

        她恍然，想起苏辞来，脸上多了些笑意：“也是，我还有大人，倒是比北野将军幸运一些。”

        北野溟也跟着她淡淡笑起：“所有东西，最后都会散去，哪有永恒的物事，一切都如梦幻泡影，如过眼云烟，夫人别看得太重了，以后会伤心的。”

        他这是在劝慰自己么？怎么听着这么不吉利，沈幽说：“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与大人在一起。”

        男人唇角挂着一抹笑，注视着前方幽深的宫道，不一会就到了陛下的寝殿，未入内，先听得一阵咳嗽声，沈幽四下张望，寝殿中站了两排宫人，外头有禁军把守，现在禁军由韩大人统领，想来在陛下心目当中，韩大人比苏辞更值得信任罢。

        北野溟带着沈幽入内，太子殿下即墨羽也候在殿中，他见着沈幽之后，先是一阵诧异，显然他还不知道沈幽被北野溟控制之事，问：“沈姐姐怎么和北野将军一道来了？你是何时回长安的？”

        沈幽答：“我今天刚回，就被北野将军逮捕了，现在来向陛下求情，能不能把我和南宫大人关在一起？”

        即墨羽思虑片刻，听懂了她的话，辅国公被传叛变，父王自然要逮捕沈幽，只是辅国公那个人，看着很爱这个女人，怎么会不管她的死活跑到燕国去叛变，于情理不合。

        他道：“来人，给苏夫人和北野将军赐座。”

        内侍官端来圈椅，二人落座之后，床榻上的德隆帝醒转，他的目光幽幽，落在殿中的男儿装扮的姑娘身上，方才沈幽说的话他都听见了，他将即墨羽招致榻前，轻声说了几句，即墨羽脸色为难，看向沈幽：“沈姐姐，南宫大人谋害我母妃，是重罪，你不能与他关在一起。”

        沈幽道：“我与南宫大人是好朋友，如果我去，兴许能问出什么内情呢？”

        她说的理由有几分道理，即墨羽问父王：“父王不如通融一二，苏夫人很配合调查，没必要为难她。”

        “不可.........她会武功........很......危险.........”德隆帝说。

        即墨羽的粗粗的眉毛皱紧了一些，看向沈幽，沈幽从他的眼神里，似乎明白了，自己不可能见到雪萧，她神色落寞，垂首不语。

        即墨羽伸手替父王盖好被褥，步下玉阶，走到她跟前，他现在身量长得很快，稚气褪去，高高瘦瘦的，像个真正的男人。

        “沈姐姐，我可以带你去见一见南宫大人。”

        “哎？真的么？”她诧异道。

        即墨羽白皙的脸颊上有两个小小的酒窝，眉目干净，对面前的姑娘说：“本殿下无法让你与他共用一个牢笼，但是带你去看一看他的权利还是有的，请沈姐姐不要莽撞行事，让本殿下为难。”

        “哈，我晓得了，我会乖乖的，看过雪萧以后我就放心了，你爱把我关哪里就关哪里，我绝无二话。”

        即墨羽奇怪的看着她，一个姑娘家，为何对即将到来的牢狱之灾毫不在乎，她身上一丝畏惧都没有，真是奇怪。

        “你对自己的未来一点也不担心么？被关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就算本殿下有心，辅国公的罪名一旦坐实，就会株连九族，无论你是谁，我都救不了你了。”

        沈幽一脸无惧道：“大人不可能叛变，我相信他，如果他要叛变，铁定会带着我一道去燕国，怎么会让我留在军营里，等着你们来抓我呢？”

        即墨羽的粗粗的眉毛拧作一团，像两条痛苦挣扎的黑毛虫，他缓慢的围着沈幽踱步，北野溟将他的痛苦收入眼底，淡淡笑起：“殿下，想必沈姑娘还不知，辅国公在燕国的所作所为，才敢说出这样的话。”

        “哎？他在燕国做什么了？”

        沈幽问。

        北野溟但笑不语，他的表情立藏了很多秘密，却一句都不准备跟沈幽说，沈幽起身，抓住从自己身边走过去的即墨羽，即墨羽的手抖了一下，停下脚步，偏头看她好奇又慌张的神情，这曾经是他十分信任又喜欢的一个小姐姐，小姐姐带他了解世界的丰富和美好，带他如飞鸟自由自在地翱翔在青空，在山川河流当中，他十三岁了，和她在一起，才明白，大声欢笑是什么滋味。

        那是这世上最美好的感觉。

        即墨羽仰首深呼一口气，沈幽迫不及待地摇晃他的手臂，乞求他告诉自己，苏辞到底在燕国做了什么。

        她第一次如此焦虑，躁动，一刻也等不了，明眸染上惶恐，心底全都是不安，即墨羽也第一次见她慌张，那双眼珠好像会说话，里边盈满了泪水，那是她紧张苏辞的表达。

        即墨羽看着被她握住的手臂，他用那只手反过来，握紧她的手：“当初我问你，愿不愿意做我的皇后，你记得你是怎么回答的？”

        哎，怎么突然问那件事，她当时好像没有正面回答，还很不高兴的质问即墨羽，干嘛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话，他们年龄差了六岁之多，身份地位悬殊，更重要的是，她不爱他。

        她只爱苏辞，这辈子只想和他在一起，心底再也装不下旁人了，哪怕那个人给她这世上最崇高的后位，都不能令她动心。

        即墨羽等了一会，她才说：“干嘛又提那件事，那件事和大人有什么干系？”

        他无奈一笑：“你选择了他，而他现今在燕国，戎狄的军营，与戎狄女人同床共寝，好不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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