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恒回京之后，便暗中派人追查赵祐猝死之事，此事不宜大肆宣扬，一来此事乃宫中秘闻，传扬出去有损皇室颜面，二来，若赵祐真是被人所害，后宫脱不了干系，只有后宫有品阶的娘娘，才会做这件事。只有密查了，就算是苦，赵恒也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

        小皇子赵祐的膳食，一直是专人烹制，专人送往德庆殿，然而那一天，在哪一环节出了岔子，就必须一点一点细查了。

        李玉瑶那天确实进过御厨房，可是宫女也作证，李玉瑶并没有碰过小皇子的碗，只是摔掉了锅里的汤勺。

        “难道真的是小皇子体弱？”赵恒叹息道，“难道朕命中无子？”

        “皇上不要乱说。”刘娥劝慰道，“如今李玉瑶也有孕在身，纳兰婕妤的小皇子也尚在，皇上不要说不吉利的话。”

        “朕真的怕了，皇后连连诞下几个嫡子，朕都没有留住。”赵恒悲伤到了极点。

        “皇上不要再难过了，如今之际，当痛定思痛，养好精神，查出真凶！”刘娥道。

        “月儿也觉得，祐儿是被人所害？”赵恒反问道。

        “现在还不敢妄下结论。”刘娥道，“但是此事太过蹊跷，皇后离宫之前，小皇子还好好的，并没有生病的迹象，小小的一个腹泻，就突然要了性命，这太不合乎常理。”

        “朕也觉得蹊跷，可是仵作已经验过尸体，并未查出什么异样。”

        “只要人犯案，就一定会留下破绽。”刘娥端过一碗安神汤，服侍赵恒喝下，她道，“皇上不要太过忧心了。”

        赵恒喝了安神汤之后，沉沉睡去。

        梨香上前，小声对刘娥道：“奴婢觉得，赵祐之死，与李玉瑶脱不了干系。”

        “我们没有证据，此话不敢乱讲。”刘娥道，“她现在好歹也是后宫有品阶的婕妤。”

        “自从李玉瑶背叛娘娘，奴婢就多留了一个心眼，唯恐她对娘娘不利，奴婢查到一个重要的线索……”梨香道。

        “哦？”刘娥道，“说来听听。”

        “慕容德寔之妻紫陌，是被李玉瑶害死的！”梨香道。

        “什么？”刘娥的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

        梨香接着道：“奴婢找到了那个孩童，是他亲眼所见，是李玉瑶，杀了紫陌！那个孩童只要一提起那日，便会惊恐害怕，他口中所说的那个姐姐的装束模样，就是李玉瑶。”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心狠手辣？”刘娥震惊道，“我依稀记得，初见她时的情景，那时候她羸弱可怜，求我收留。”

        “后宫的主子们，哪个不是心机深沉，心狠手辣？初入宫时哪个又不是单纯如雪，一个人想要得到得越多，越容易迷失心智。”梨香道。

        “可是她为什么要杀了紫陌？紫陌是一个远离宫墙之人，与世无争。”刘娥叹息道。

        梨香道：“也许紫陌知道了她不该知道的事情，李玉瑶杀人灭口。”

        刘娥道：“那看来，赵祐之死，定是李玉瑶所为了。如果皇上查到证据，李玉瑶难逃死罪！可是她腹中还怀着皇上的骨肉……”

        “奴婢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梨香试探道。

        刘娥道：“你我主仆二人，从小一起长大，如同姐妹，有什么不当讲的？你说便是。”

        梨香道：“皇上子嗣单薄，娘娘您膝下有无子嗣，不如谎称有孕，把玉瑶之子收到自己殿中，这样也免了自己无子之苦，也让玉瑶之子免于歧视之苦，一个罪妃之子，生来就会被世人唾弃，也得不到皇室应有的尊崇，奴婢想，玉瑶一定也会同意的。”

        “此计虽好，也要与皇上商量一下。”刘娥道，“夺子之痛，李玉瑶怎会忍受？在没有查到证据之前，她定然不会就范。”

        “此事交给奴婢去办。”梨香道，“奴婢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暗夜笼罩，拂云殿内，香雾袅袅，张永贤悄悄溜进殿内，突然从背后抱住了纳兰若秋，猝然一吻落在她的脸颊上。

        纳兰若秋一惊，推开了张永贤，她低声道：“你怎么又来了，当初说好了的，不再见面，你怎么一点都不听话呢？”

        “前几日你我还在一起温存，怎么突然又说这种伤人心的话。”张永贤从身后环住纳兰若秋的腰身，不撒手。

        纳兰若秋皱眉，道：“前几日是你太过厚脸皮，而且那几日皇上在灾区赈灾，并不在宫里，现在皇上回来了，你哪里来的狗胆，继续胡作非为？”

        张永贤不紧不慢道：“皇上回来后，就忙着暗查赵祐之死的事情，还要忙着给皇后发丧，哪里有时间想起你，皇上回京几日，有来过你的拂云殿吗？还是我心里，只想着你一个。”

        “话虽这样说，就怕万一……”纳兰若秋听了张永贤的话，也放松了警惕。

        张永贤的唇瓣落在纳兰若秋的脖颈上，细细品味着，纳兰若秋的脸一阵阵发热发红，身子也绵软了起来，任由他去了。

        皇上就算没有这些烦心事儿，也不会想着来拂云殿的，如今刘娥正得盛宠，他哪里有心思去探望别的嫔妃？

        张永贤横抱起纳兰若秋，将她丢在了床榻上，身子继而倾覆下来，整个将她压在身子下，热烈的吻席卷而来，让纳兰若秋喘不过气来，这样热烈的相拥，是她所渴望的，也是她害怕的，毕竟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她最怕被世人皆知，最怕人头落地，可是越怕，她又越是渴望，嘴上说着不再见面了，心里却想他日日来夜夜来。从未真正拒绝过。

        二人在内室颠鸾倒凤，纳兰若秋的贴身宫女敏儿在门外把风，她也是听得脸红心跳、心惊胆战的。

        虽说皇上忙得焦头烂额无暇顾及其它，但是毕竟宫中唯一活着的小皇子，在拂云殿里。难保皇上不一时兴起，来拂云殿探望，事情万一败露，拂云殿上上下下，就会全部遭殃，无一幸存。自家娘娘一直胆大包天，却也在宫中混得风生云起，她一个做宫女的，哪里会轮得到她去管娘娘，只能自求多福了。

        玉珠悄悄会见梨香，对梨香耳语道：“梨香姐姐，皇上未回宫之前，我曾见一个乐师趁夜色溜进拂云殿，不知此事，刘娘娘是否有所耳闻？今晚，我去拂云殿送膳食，又瞧见一个人影一晃而过，像是男人的背影，但是没有看真切。就跑来告诉梨香姐姐您了。”

        梨香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此事不要声张。”

        “嗯。”玉珠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梨香进了殿内，对刘娥一阵耳语。

        刘娥转眸，望了一眼正在榻上熟睡的赵恒，冷冷道：“那皇上今晚一定要去拂云殿看看好戏了。”

        梨香点点头，退了下去。

        刘娥摇醒赵恒，温声细语地道：“皇上，您已经睡了两个时辰，好些了吗？”

        赵恒起身，抱住刘娥，道：“朕真的好怕。”

        “皇上怕什么？”

        “朕的皇儿接连夭折，朕怕自己的皇儿会……”赵恒不忍说出后面的话。

        刘娥道：“拂云殿里，还有一个皇上的皇子在，皇上回宫以后就没有去探望过，皇上为何不现在去关心关心他？”

        “对，你说得对，朕这就去拂云殿，朕这就去！”

        “臣妾陪您一起去。”刘娥道，“自从皇后薨逝，皇上忧思过重，身体就有些不适，臣妾放心不下皇上。”

        “好。”赵恒点点头。

        刘娥所言非虚，自从皇后薨逝，赵恒就瞬间老了几岁，白发也生了几根，夜晚还多梦，所以刘娥才给赵恒喝安神汤，好让他睡个好觉。

        皇上的轿辇进了拂云殿，刘娥阻止了太监的喊话，皇上下了轿辇，在刘娥的搀扶下，堂而皇之地进了拂云殿，拂云殿内外几个打盹儿的太监宫女见状，纷纷下跪高呼万岁，在门外把风的敏儿想要冲进去通风报信，被梨香冲上前一把拉住，敏儿连忙高呼：“皇上驾到，婕妤娘娘快出来迎接——”

        赵恒见敏儿慌慌张张的样子，不明所以，只是瞥了她一眼，便进了内殿，只见内殿的地上一片狼藉，地上堆着一堆凌乱衣服，一件女人的绣花肚兜格外刺目，一双男人的鞋子，并排摆在一双女人的鞋子旁，张永贤正在慌慌张张地穿裤子，脸色煞白，脸上全是惊恐，就连一直心机深沉的纳兰若秋也花容失色，抱紧锦被，身子如筛糠一般。

        如若不是敏儿的高呼，皇上一定会看见更旖旎的春色，赵恒气得嘴唇发抖，他指着纳兰若秋道：“你这个贱人，竟然如此胆大包天，就在拂云殿内偷人！”

        刘娥连忙伸出手去，轻抚赵恒的胸口，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刘娥，又是你这个贱人！”纳兰若秋指着刘娥破口大骂道，“若不是你，我也不会沦落到今日！”

        “是本宫让你偷男人的吗？”刘娥冷冷反问，“自己不恪守妇道，反倒责怪起别人来了？本宫问你，你的孩子，是不是这个乐师的？”

        “是皇上的，是皇上的……”纳兰若秋连忙解释道，但是此时此刻，她心里明白得很，她必死无疑，她的孩子，也是保不住的，皇上定会滴血认亲，就算是不承认，也没有挽回的余地。

        “求皇上饶了臣妾的孩儿，他是无辜的！求皇上饶了臣妾的孩儿，皇上怎样发落臣妾，臣妾都毫无怨言！”

        张永贤光着上身，双手提着裤子，扑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饶：“只求皇上饶了轩儿一命，皇上将微臣千刀万剐，微臣也心甘情愿啊！”

        “轩儿？”赵恒冷笑道，“朕记得，朕尚未给他取名，你们都给他想好名字了？真是周到啊！”

        赵恒微微闭上双眸，转身，对身侧的侍卫吩咐道：“拂云殿，不要留一个活口，杀！”

        一向仁慈的赵恒，也痛下杀手，不留活口，多么冷血的四个字。他要的，是皇室的颜面，尚未取名的小皇子，也要命丧刀口，没有取名更好，他便不会记录在史册。

        赵恒在刘娥的搀扶下，缓缓走出拂云殿，身后刀光血影，纳兰若秋与张永贤衣衫不整地死在了床榻上，拂云殿里的宫女太监都遭了殃，因为主子的不检点，统统都要去陪葬。

        敏儿攥住梨香的衣袖，她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也豁出去了，只求一线生机，希望可以留下一命，她道：“梨香，奴婢有一个秘密要禀告刘娘娘，希望刘娘娘可以给我一个活命的机会！”

        梨香道：“你还不快说，晚了就人头落地了！”

        敏儿道：“奴婢知道是谁害死了赵祐！”

        梨香反问：“是谁？”

        “是李婕妤！”

        “李玉瑶？”梨香再次反问。

        “对！”敏儿点点头，道，“求刘娘娘留敏儿一条狗命，敏儿就算做牛做马，也会报答娘娘的恩情的！奴婢知道纳兰婕妤心狠手辣，奴婢早就不想侍候她了，可是奴婢身份卑微，只能任她摆布，奴婢深知她犯下滔天罪行，却不得不装聋作哑，如今东窗事发，奴婢也就豁出去了，反正横竖都是一死，如果刘娘娘肯救奴婢，奴婢做什么都可以。”

        梨香拉了敏儿一把，将她带离拂云殿，拂云殿的大门被死死锁住，殿内一番杀戮之后，血洗的拂云殿被贴上了封条，自此，拂云殿便成冷宫。造化弄人，纳兰若秋欣赏先帝吴妃，跑去吴妃生前所居之殿与张永贤私会，最后落得吴妃同样的下场。

        梨香将敏儿带到刘娥面前，敏儿跪倒在地，连连叩首，道：“奴婢知道，是李玉瑶害死了皇子赵祐，纳兰婕妤生前挑唆李玉瑶这样做的，纳兰婕妤说‘皇上喜欢李婕妤的腹中子，因为李婕妤曾梦见神龙入怀，要册立李婕妤的儿子为太子，但是皇后嫡子是个绊脚石’，奴婢没有想到李婕妤便去做了，前几日李婕妤曾请教纳兰婕妤，人吃了铃兰的叶子会不会中毒，纳兰婕妤说当然会中毒，有些人不知道误食就会中毒，出现幻觉，腹泻头晕恶心，身体羸弱的人吃了会暴毙的！奴婢”

        “不要再叫她纳兰婕妤了，她不配！”刘娥语气清冷地道。

        “奴婢知错！”敏儿连忙道，“纳兰若秋一向心机深沉，宫里许多妃子是她害死的，小皇子赵祐，也是她间接害死的。”

        “如今她落得乱刀砍死的下场，也是罪有应得。”刘娥道，“她能够和自己的情夫孩子死在一起，算是自尝恶果，也算是解脱。因为她再也不用敷衍皇上了，一家人在一起，也可以瞑目了。”

        “纳兰若秋再狠毒，她也是你的主子，你为了保命，出卖自己的主子，虽然你帮助了刘娘娘，但是刘娘娘也不能留你在身边。”梨香道。

        敏儿听了，吓得身子瑟瑟发抖起来，她磕头如捣蒜一般，道：“奴婢恳求娘娘饶奴婢一命，您让奴婢做什么都可以，奴婢只求活命！”

        “蝼蚁尚且偷生，梨香说不留你在身边，本宫是赞同的，但这并不意味着本宫想要你的命。”刘娥道，“去司衣库吧，那里虽苦，但也清净。你跟着纳兰若秋，虽锦衣玉食，却也提心吊胆。去司衣库，你愿意吗？”

        “奴婢愿意，奴婢愿意！”敏儿连连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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