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看似平静,却早已炸开了锅,宫中有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都会惊动各宫贵人。
沈世萱入宫当天就被今上召进福宁宫侍寝,今晨便被封为二品昭仪,晋升何等之快?即刻便传遍了整个宋宫。
拂云殿。
纳兰若秋正襟危坐,脸色稍显苍白,她扶额蹙眉,道:“每日在这拂云殿中,静待光阴流逝,当真是无趣。皇上还真是喜新厌旧,这么快就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从澶渊回来之后,就没有来看过我。”
“奴婢听到了一些风声。”敏儿道。
“什么风声,说来听听。”纳兰若秋抬眸,扫了敏儿一眼,问道。
“昨日,沈伦之女沈世萱入宫,今日就被封了二品昭仪。”敏儿俯身,低声道。
“本宫还以为是什么稀奇事,沈伦是先帝的宰相,她的女儿入宫,家世显赫,身份尊贵,自然与其他嫔妃不同。”纳兰若秋不屑地道。
“娘娘,您听奴婢说完。”敏儿继续道,“圣上亲征,只带了一位宫中妃嫔,那就是刘娥。”
“哦?”
“这已经不是秘密了,圣驾归朝的当天,天降异象,天狗食日,有兵将发现了乔装的刘娥,军营中岂容女子随行,有人要杀了刘娥,却被圣上给挡了下来。”
“本宫也有所耳闻。”纳兰若秋道,“御驾亲征,前线战事凶险,皇上都不舍得把她留在宫中,而是带在身边,看来皇上对她的感情还真是不一般。”
“不过,奴婢听说,她是一个没有能力生孩子的女人,在这深宫之中,没有子嗣,她的宠爱能支撑多久呢?也许皇上只是恋旧罢了。”
“刘娥不足为惧?所有人都觉得她这样一个没有家世背景的平民女子,不能掀起什么大风浪,然而本宫并不这样认为。”纳兰若秋冷冷一笑,道,“皇上急于求子,才又纳了沈世萱,一个十六岁的小丫头,量她也没有什么本事,皇上新鲜两天也就忘了,倒是那个杨婕妤,不得皇上宠爱却一举得男,而杨婕妤又与刘娥走得很近……倘若本宫不快一点再次博得皇上宠爱,为皇上诞下个一子半女,恐怕以后的日子没法过了。”
“娘娘,可是刘娥不过只是宫中品阶最低的美人而已……”
“你懂什么,皇上不过是忌惮朝中大臣,才没有过早为她晋升,皇上对她的宠爱,已远远超过了皇后。”纳兰若秋的眼神冰冷,像是蒙上了一层冰霜,“本宫,倒是忽然想到了一个一石二鸟之计。”
掖庭宫,刘娥寝宫。
“美人,刚刚琼华殿内的宫女求见,说杨婕妤约娘娘去御花园荷塘边的凉亭一叙。”梨香进门,对刘娥道。
“那位宫女呢?”刘娥问道。
“她已经走了。”梨香疑惑地道,“这么冷的天,去凉亭做什么呀,天都已经黑了,连个满月都没有,难道去赏菊吗?”
刘娥道:“也许杨妹妹是想和我说说话吧,我们这就去,梨香,去给我拿斗篷来。”
刘娥带着贴心侍女梨香和李玉瑶,朝御花园的凉亭走去,寒风瑟瑟,吹在人的脸上像刀刮一样,刘娥将绣红梅的斗篷帽子盖在了头上,在走到御花园荷塘边的凉亭不远处的时候,刘娥远远眺望了一下,凉亭里并没有人,刘娥心想也许杨婕妤还没有到吧。
在离凉亭数步远的地方,刘娥忽然停住了脚步,她瞪大了眼睛望着眼前的一切,只见地上躺着两个人,一个是宫女,一个是婴儿。刘娥匆忙上前,抱住地上的那个婴孩,那个躺在地上的婴孩不是别人,而是赵祉!是小皇子!是杨婕妤的孩子!
刘娥大惊失色地叫道:“祉儿,你怎么了,祉儿——”
刘娥用手试了一下赵祉的鼻息,他已经没有了呼吸,再摸摸他的手,还有些温热,在她们到来之前,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杨妹妹,杨妹妹——”刘娥大喊道。
李玉瑶与梨香也扑过去,围住那名同样躺在凉亭地面上的宫女,梨香连忙伸出手指,凑到她的鼻前,试了一下她的鼻息,那名宫女也已经没有了气息,她已经死了!
这时,李玉瑶忽然往荷塘里望了一眼,她听见荷塘有异声,似水泡声,李玉瑶对刘娥喊道:“美人,水中也许有人!”
刘娥想都没想,解开斗篷,纵身跳进了水中,她终于摸到了一个人的头发,她尝试着揽住她的腰身,将她朝岸边拖去,耗尽力气,水中的人才被她拖上了岸。梨香与李玉瑶上前,将水中之人拽上了岸,刘娥冻得嘴唇发紫,浑身抖个不停,李玉瑶有些心痛地望着刘娥,道:“美人,你没事吧,喊人来打捞就可以了啊,您怎么亲自下水了,寒冬的池水,冰冷彻骨,多伤人身体啊!”
“来不及了!”刘娥推开李玉瑶,蹲下身子,抱起杨婕妤,说道,“杨妹妹,快醒一醒,杨妹妹!”
“来人啊,出事了,快来人啊!”梨香喊道。
这时候,当值的太监宫女们纷纷围拢过来,当有人知道小皇子出事的消息后,场面顿时大乱,太监慌忙跑去禀告了皇上。
赵恒听后,大惊,咆哮道:“快去叫太医啊,快去!”
宫中太医为小皇子诊过了脉,连忙跪在地上,接连叩首,道:“皇上,小皇子……他,他已经……”
“快说,他到底怎么了?”赵恒上前,一把揪住太医的衣领,怒声道。
“小皇子,他他……他已经早殇了!”太医吓得浑身发抖,这种事情搞不好就会被牵连,伴君如伴虎啊。
赵恒惊愕无比,倒退了几步,他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他仅有的一位皇子又没了,难道上苍这是在惩罚他吗?他不该做这个皇帝?还是父皇当年违背天命,夺得帝位,遭到了天谴?赵恒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一时无法思考。
刘娥抱着怀中的杨淑兰,掐她的人中,终于将她救醒。
杨淑兰从浑噩中醒来,望着眼前的人,骤然有些恍惚,好半天她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想起她的宫女还抱着她的祉儿。
“祉儿,我的祉儿呢?”显然杨淑兰并不知道她的皇儿已经归天了,她扫视一圈,才发现太监怀中的赵祉,杨淑兰连忙奔过去,抢过赵祉,抱在怀中,用脸贴着他的脸,呢喃道:“祉儿,祉儿你没事吧?”
杨淑兰试探到赵祉渐渐冰凉的皮肤,已不似从前那般柔软,她瞪大了眼睛,眼珠子几乎从眼眶里掉出来,她伸出手去,试了试赵祉的鼻息,已经没有气息了,赵祉已经死了!
杨淑兰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她嚎啕大哭,湿淋淋的她完全不顾及自己婕妤的身份,哭得几乎背过气去,赵恒侧目,望着一身湿漉漉的杨婕妤,将一腔怒火全都撒在了她的身上,他奔过去,想要一巴掌把她呼醒!
啪——
一记耳光结结实实地打在了杨淑兰的脸上,杨淑兰侧过脸去,左脸颊上立马显现出一个手指印。
“你为何不看好朕的皇儿,你是怎么做娘亲的?”赵恒怒睁的眼睛里饱含着泪水,一向仁德的帝王,此刻看起来有些骇人。
“皇上杀了臣妾吧!”杨淑兰跪在地上,在风中瑟瑟抖着,“是臣妾没有看好皇儿,皇上,臣妾愿意替祉儿去死,臣妾宁愿今日死的是臣妾,不是祉儿,臣妾宁愿一死,只求皇上为祉儿找出杀人凶手,为祉儿偿命!”
“是谁,是谁杀了朕的皇儿,朕要诛灭他的九族!”赵恒一怒冲冠,已经失去了正常思考的理智。
这时候大太监安尚文上前,对赵恒道:“皇上,奴才在那名死去的宫女胳膊上发现了两个字。”
“什么字?”赵恒问道。
安尚文停顿了一下,接着一字一顿地道:“刘娥”
赵恒一听,只觉得头“嗡”的一下子,只觉得眼前一黑,脚下如踩了棉花一般,安尚文连忙搀扶住赵恒,道:“官家,您没事吧?”
“刘娥……”赵恒呢喃出这个名字,接着他厉声咆哮道:“刘娥——”
刘娥怔了一下,连忙上前,跪在地上,对赵恒道:“臣妾在。”
“你好大的胆子!”赵恒伸出手指,指向刘娥,他的双眸通红,因为愤怒,似乎要流出血来,“朕待你不薄,想不到你竟胆敢谋害皇子!你该当何罪!”
“臣妾是冤枉的,臣妾没有谋害皇子!”刘娥不知,赵恒为何要说是她杀了小皇子。
“还敢狡辩!”赵恒手指颤抖着,指着刘娥,泪水从他的眼眶中滑落,他与她十五岁相识,相守至今,当初先皇不让他们在一起,他们便偷偷相会,他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才到了今日,她竟然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刘美人,琼华殿宫女冬青左臂上有两个字,明明白白写着您的名字,那可是她临死之时,用发簪划破手臂写下的名字啊!”安尚文插嘴道。
“不!”刘娥拼命摇头,道,“皇上,您相信我,小皇子不是我杀的!臣妾是冤枉的!皇上……”
“你闭嘴!”杨淑兰上前,揪住刘娥的衣领,一向温婉敦厚的她,从未有过如此骇人的表情,她恨不得生剥了刘娥的皮,她道,“是你,约我来御花园荷塘边的凉亭一叙,你说想要看看小皇子多高了,要给她做一件冬衣,是你打晕了我,将我扔进荷塘,你想要害死我,你好毒的心啊!可恨我这么傻,还把你当做好姐妹,我现在恨不得杀了你!”
“不,不是这样的!”刘娥摇摇头,道,“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小皇子就已经死了!”
“杨婕妤说得没错!”紫染怀中拿着一床小被,含泪望着杨淑兰,道,“就是刘美人,约我们家娘娘来这里的,寒冬刺骨,娘娘吩咐奴婢回去拿一床小被过来给小皇子盖,没想到奴婢赶过来的时候小皇子就已经死了,是奴婢来迟了!娘娘……”
紫染说着就抱着小被哭了起来。
李玉瑶和梨香跪在地上,为刘娥求情道:“皇上,小皇子不是刘美人杀的!我们可以作证,我们来的时候,小皇子就已经躺在地上了!”
李玉瑶继续解释道:“是奴婢发现荷塘中有声音,喊了一声,刘美人便不顾池水寒冷彻骨,奋不顾身跳进荷塘,把杨婕妤给救了上来,想不到杨婕妤会反咬一口!”
“照你这样说,我们婕妤娘娘还要谢你们主子的救命之恩了?”紫染嗤之以鼻,白了李玉瑶一眼,冷哼一声。
“你们都是刘娥的贴身侍女,所说的话又如何能够让人信服?”赵恒道,“那死去宫女冬青手上的血字又作何解释?”
刘娥百口莫辩,直到这时,她才明白,自己被人下了套,只不过是谁设了这个局,她无从知晓。
“是有人陷害臣妾,还请皇上明鉴!”刘娥焦急地道,“臣妾希望,皇上能够相信臣妾!”
这时候,一个宫女上前,跪在皇帝的面前,道:“回皇上,奴婢亲眼看见刘美人伙同她的两个奴婢,将杨婕妤打晕扔进荷塘,并用手绢闷死了小皇子,琼华殿的宫女冬青,也是刘娥亲手所杀。”
“那冬青便在弥留之际,用发簪在手臂上划出了两个血字!”王蓁蓁上前一步,声音绵软道,“若是冬青一击致命,那刘美人便做得天衣无缝,无人知晓她所做的恶行了皇上,这个女人,简直是太歹毒了!”
“不是的!她撒谎!”刘娥指着那名宫女呵斥道,“你是哪个宫里的奴婢,竟敢欺君罔上,该当何罪?!”
那名宫女怯生生地瞥了一眼刘娥,梨香跪着向前,想要扇那个宫女耳光,却被赵恒给厉声阻止了:“大胆奴婢,在朕的面前竟也敢如此造次,把刘娥连同她的两个奴婢,统统抓起来,押进天牢!”
“皇上,臣妾与你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你到现在还不清楚臣妾的为人吗?臣妾为什么要谋害皇子?你不相信臣妾?”刘娥哽咽着说出这句话,已是泪如雨下。
赵恒不敢相信跪在眼前的女人,是否当年那个巧笑嫣然倔强可爱的宁水月,他有些恍惚,他是不是不该赐她名讳,冒名顶替进宫?他用陌生的眸光扫过她的脸颊:“人证物证具在,你让朕如何相信你,你真的太让朕失望了!”
赵恒拂袖离去,刘娥、李玉瑶、梨香被宫中侍卫抓起来,关进了天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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