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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势不两立

        朝中时局变迁,寇准再次为相。依旧还是那个雷厉风行的寇准,只是人已到垂暮之年。

        龚美之子龚子勤已长大成年,他自小养尊处优,自认为是皇亲国戚,娇纵跋扈,加上龚美之妻周妙喜的过度溺爱,导致他性格飞扬跋扈,行为越来越乖张。小时候只是欺负欺负同学而已,现在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时常在汴京街头横行,欺负平民百姓,因为没有出什么大乱子,别人也是敢怒不敢言。

        怎料这日,他就捅出了大娄子。

        东街小巷里住着一个人称糖人陈的一个瘸腿老头,他有一个女儿叫陈秀兰,年芳二八,生得十分水灵秀气,被龚子勤给看上了,软硬皆施调戏不成,便寻到糖人陈的家里去抢人,糖人陈家里虽然穷,骨头却十分硬,他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不忍女儿受辱,便奋力抵抗,被龚子勤带去的爪牙当场打死,龚子勤当晚便掳走了陈秀兰,陈秀兰哭哭啼啼,遭了龚子勤连番几日的欺辱,待他厌了烦了,便把浑身是伤的陈秀兰给扔出了府外。

        陈秀兰性格刚烈,原本想要以死保清白的,可是爹爹惨死,她不甘心,便忍了这几日的屈辱,现在出了龚府门,便告状去了。

        京中官员自是知晓,龚子勤是何人,当今皇后刘娥表哥的儿子啊,谁敢惹?便压着她的案子一拖再拖,陈秀兰见无处申冤,愤恨不已,便想着去告御状,可是告御状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陈秀兰虽然是一个女流之辈,却也知道寇准刚直不阿,不惧权贵,现在寇准时任宰相,告御状不容易,拦寇准的轿子总可以吧。

        陈秀兰候了几日,终将寇准的轿子拦了下来,她跪在寇准轿子前,哭哭啼啼喊道:“寇相爷,您要为草民做主啊!寇相爷——”

        寇准掀开轿帘,喝道:“何人拦轿?”

        陈秀兰哭道:“草民有天大的冤屈,还请寇相爷为草民做主,为草民做主啊!”

        “你有何冤屈,上前来诉!”寇准道。

        陈秀兰跪着向前几步,连着磕了几个响头,接着道:“龚美之子龚子勤,强抢民女,打死民女的爹爹,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可是民女几次状告龚子勤,都被衙门的捕快给赶了出来,还请寇相爷为草民做主,为草民做主啊!”

        寇准一听,眉头紧蹙,便对陈秀兰道:“你可知龚子勤是何人?”

        “草民知道!”陈秀兰哽咽道。

        “那你所言都是实情吗?”寇准道,“你可知诬陷皇亲国戚,是杀头的罪名!”

        “草民句句属实,绝无虚言,寇相爷可以派人去追查,草民的爹爹确实是被龚子勤所杀,草民……草民也被龚子勤掳走,糟蹋数日,他腻了烦了才把草民丢出府外,草民若不是一心想着为爹爹报仇,早就一头撞死在墙头了。”

        “本相会派人查证此事,如若属实,定会秉公处置,为你讨个公道,你且放宽心。”寇准对陈秀兰说完,吩咐手下道,“来人,将此女安顿好,护好她的周全。”

        “是,寇相爷!”两名手下上前,对陈秀兰道,“姑娘请跟我来。”

        陈秀兰尾随两名寇府小厮,进了寇府。

        寇准下朝归来,命人查办此事,因为龚子勤事情做得肆无忌惮,并无遮掩,所以事情很容易就被查了个明明白白,糖人陈是被龚子勤带去的人给打死的,陈秀兰也是被龚子勤给掳走的,街坊邻里都有所耳闻,虽碍于龚家势力,大都敢怒不敢言,可见是寇准来盘问,总有几个看不过眼的出来说话作证,认证物证具在,龚子勤想要赖账都不可能。

        既然官府不想管这件事,那寇准就管定了,此事牵扯到皇亲国戚,寇准自然要向赵恒禀报。

        寇准面圣之后,赵恒也被气得不轻,可是碍于龚美是刘娥表哥,总要给皇后一分薄面。赵恒道:“寇爱卿觉得此案该如何了结?”

        寇准一字一顿道:“杀人偿命,龚子勤强抢民女,当街打死糖人陈,情节恶劣,死罪难逃!”

        赵恒表情有些为难地道:“龚子勤杀人不假,可是龚美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龚美是皇后唯一的亲人,朕想,能不能给龚子勤留一条性命,给他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

        “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区区一个龚子勤?倘若陛下袒护他,该如何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寇准振振有词道,他的话带着一缕强势,不容反驳,“皇上可以给龚子勤一个悔过自新重新做人的机会,那谁给死去的糖人陈一个重生的机会?”

        赵恒被寇准说得哑口无言,半晌道:“容朕再想一想,容朕再想一想。朕忽然有些头痛……爱卿退下去吧,此事改日再议!”

        赵恒近几年犯了头痛之症,时常头痛难忍,就连批阅奏折的政务,也都推脱给了刘娥去批阅,朝中大臣早有耳闻,也是敢怒不敢言。

        寇准不知赵恒是真的头痛,还是装的头痛,他退出了大殿。心中暗道:皇上一定是去问刘娥的意见了。

        此事与龚美有关,赵恒近几年无论做什么决断,都依赖刘娥,更何况此事关乎龚家的生死大事。寇准是知道一点内情的。就看刘娥会不会大义灭亲,秉公处理了。

        赵恒屏退了寇准,便去了刘娥的德庆殿,将寇准觐见所说的话,一五一十告诉了刘娥,他用询问的语气道:“龚子勤大逆不道,无法无天,做出此等丑事,有辱皇家威严,有辱龚家门风,朕也想听从寇准的意见,斩了龚子勤,以正视听,可是又想到龚美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这让朕有些为难啊,朕想问一问月儿你的意见,龚子勤,到底该不该斩?”

        刘娥眉头微蹙,满脸愠怒之色,她道:“臣妾早就跟表哥说过,要好好管教龚子勤,没想到表哥却把臣妾的话当做是耳旁风,现如今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

        刘娥叹了口气,接着道:“如果表哥家中人丁兴旺,此事定不必多言,斩了便是!可是皇上也知道,臣妾没有亲人,只有龚美这么一个表哥,而表哥表嫂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如若斩了龚子勤,龚家不就断了香火了吗?皇上也说此事不宜宣扬,传讲出去有辱皇室威严,臣妾想,此事可不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补偿些银子给那个苦主,厚葬了糖人陈,将此事压下去,保龚子勤一命,皇上给他多狠的惩罚都可以。”

        见刘娥殷切的目光望着自己,赵恒也很为难,现如今因为时常犯那头痛之症,他已有些糊涂了,刘娥提出这个要求,他觉得在情理之中,可是寇准的话也字字在理,赵恒处于纠结之中,头又有些痛起来。

        赵恒眉头紧蹙,双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他道:“可是寇准说杀人偿命,不杀龚子勤,不能平民愤,朕也很为难啊!”

        “此事交给臣妾,皇上,臣妾亲自去见一见那陈秀兰,如果她撤了诉状,不再提及此事,远走他乡,寇准也就无话可说了。”刘娥用询问的语气说道。

        赵恒点点头,道:“此事交由你去办吧,如果陈秀兰不再追究,那再好不过,倘若她不要钱财,只想要龚子勤的命,那朕也无可奈何了,寇准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如果朕不依他,他又占理,定会在朝堂上鼓动其他朝臣,与朕作对!”

        “让臣妾去试一试。”刘娥叹息道。

        刘娥打探到陈秀兰就住在寇准府上,便摘下头上珠翠,易装出行,只带了梨香和两个便装侍卫,径直去了寇府。

        路人不识得当今皇后,寇府的人可识得,毕竟是相府下人,也是见过世面的。刘娥与赵恒不止一次去过寇相府,与寇准仪事闲话,寇府的人又怎么会不认识当今皇后的模样。

        所以刘娥即便是易装出行,还是被寇府的人给认出来了,刘娥开门见山,说要见一见陈秀兰。

        陈秀兰就被传唤到近前,寇府的下人,自然是提前告知,她今日见的,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的皇后娘娘。

        陈秀兰心中忐忑,思绪不宁,唯恐刘娥凶神恶煞,前来索命,可是一想到这里是寇府,也便稍稍安了心,即便是皇后权势滔天,也不能青天白日,无法无天,在寇相爷府上杀人灭口。

        在陈秀兰心中,刘娥一定满身珠光宝气,贵气逼人,可当她见到刘娥的那一刻,瞬间呆住了,她有些不敢相信,眼前一身素衣,发髻上毫无任何珠宝装饰的普通妇人,便是当今皇后!她正襟危坐,端庄大气,圆润的鹅蛋脸上,没有一丝丝杀气。

        陈秀兰自是知道,她凭什么本事要当今皇后召见,一定是因为龚子勤杀人一案。

        陈秀兰跪地,道:“民女陈秀兰,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你起来吧,不必多礼。”刘娥道,“本宫此次前来所谓何事,我想你一定也知晓吧?”

        陈秀兰不卑不吭道:“劳烦皇后娘娘操心了,民女的父亲被龚子勤打死,此事满城皆知,不知皇后娘娘作何感想?是否会为民女做主,查办龚子勤!亦或者是,为了袒护表兄之子,杀民女灭口?”

        “大胆陈秀兰,怎敢在皇后娘娘面前口出狂言!”梨香愤然呵斥道,“你可知你这几句话,皇后娘娘就可定你个大不敬之罪!”

        刘娥摆摆手,制止了梨香。

        陈秀兰冷哼一声,道:“民女现如今一无所有,因为那龚子勤,民女没有了父亲,也失去了贞洁,民女如今只是一个残花败柳,苟活于世,不过是想为爹爹讨回一个公道,倘若不然,民女死又何惧?皇后娘娘大可不必生气,现在就定民女一个大不敬之罪,杀了民女,也正好堵住了民女的嘴,从今往后,再无人提及龚子勤杀人一事!”

        刘娥道:“本宫知道你受了委屈,想要杀了龚子勤,以解心头只恨。但是你可知道,龚家乃皇亲国戚,此案若传扬开来,有辱皇家颜面?本宫可以厚葬你的父亲,给你一笔一生都花不完的钱财,远离汴京,重新开始生活,你愿意吗?”

        “爹爹惨死,女儿没有为他报仇,怎敢重新开始生活?”陈秀兰道,“此时,就算是皇后娘娘一剑刺死民女,民女也不可能为了钱财饶了龚子勤那个畜生!就算是化作厉鬼,民女也要索了龚子勤的狗命,为民女的爹爹报仇雪恨!”

        刘娥见陈秀兰说得义愤填膺,不肯让步,她叹了口气,道:“陈秀兰,本宫知道你受尽了苦楚,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就算是要了龚子勤的性命,又能怎么样呢?拿了钱财,去过新的生活不好吗?龚家只有这一个独苗,他犯下此等大罪,本宫向你保证,不会轻饶了他,本宫只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留他一条狗命,这点要求,你都不能答应本宫吗?”

        “请恕民女斗胆,不能!”陈秀兰十分的倔强。

        刘娥脸色阴沉,她道:“既然你一意孤行,不听本宫劝告,那就随你吧,退下去!”

        陈秀兰退出门外,梨香蹙眉道:“区区一个贱民,竟然敢在娘娘面前如此放肆,娘娘为何不一刀杀了她,也免了娘娘的担忧!”

        刘娥道:“你我几十年前,不也是区区贱民吗?”

        梨香听到刘娥刺眼,心中不禁恻然,她道:“那……龚家该怎么办?”

        “龚子勤他是自食恶果!”刘娥道,“陈秀兰将此事闹大,有寇准给她撑腰,她是想要龚子勤的命啊!”

        “那龚子勤的命,是保不住了吗?”梨香道。

        “那就要看寇准的态度了。”刘娥道,“龚子勤犯下杀人之罪,是该杀,但他是龚美唯一的儿子,寇准倘若给本宫一分薄面,也该饶他一条狗命!”

        “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寇相爷不给皇后娘娘面子,也应该给皇上一个面子!”梨香道。

        “此事还可以商议。”刘娥道,“发配充军,流放边疆,都可以,本宫一定要给表哥保住龚家的独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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