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佳言见楚天澜那颓然的样子,生怕他一时钻了牛角尖,非要来一出我命由我不由天来,那才是要了人命了。
耐着性子安抚道:“有句话说得好,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你如今是大晋的皇帝,受天下百姓供养,自然也要承托起一国之君的责任来!断断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这是无上的荣耀,也是无形的枷锁!”
“我知道你打小就是一个聪明有责任感的好孩子!如今你长大了,我相信你也能成为一个有责任感,能让天下百姓臣服爱戴的一个好皇帝!”
“你的一番心意,其实我都明白!你怕委屈了我,你想弥补当年,我都懂!只是你也知道,我是个受不得拘束的人,这皇宫固然是天下最富贵之地,也是规矩最多的地方!我如今这年纪大了,也受不了这些约束规矩了!”
“更何况有你跟你兄长护着我,我哪里还会委屈?你们兄妹三个,如今都长大了,有了自己的责任,也都被困在了这方寸之地,轻易不能出门。”
“我到处走走,也算是你们的一双眼睛,替你们看看这大好的河山,各处的风景,还有朝廷统治下的百姓,是不是安居乐业,这不挺好的吗?”
“以后我每到一处,看到什么好玩的,有意思的事情,就写信回来告诉你,让你也知道外头是什么样子的,知道百姓的疾苦难道不好吗?”
“就像戏文里说的那样,我就像是那什么钦差大臣,替陛下微服私访,岂不是两全其美?”
“不然拘我在这京城里,一年半载的也就罢了,时间长了,迟早我得憋出病来——”
楚天澜听到这里,急得皱眉跺脚道:“呸呸,百无禁忌!沈姨,这样的话以后休要再说了!”
沈佳言看着楚天澜着急的模样,心底一软,想起楚天澜当初年幼时候的,也是这样,急得眉毛都竖起来,小脚跺得飞快的模样。
忍不住笑叹道:“你方才这急眼的模样,跟小时候还是一样一样的!”
楚天澜的眉眼也柔软了下来,走到沈佳言身边,扶着她的胳膊坐下。
自己顺势坐在了沈佳言的脚边,头靠在她的腿上,整个人懒洋洋的,语气也没有那么老成,反而多了一点少年的朝气。
“我待沈姨的心还跟以前一样,倒是沈姨,却跟我们生分了!”
语气里带着一点抱怨和不满。
沈佳言本想说这不合规矩,可难得看到楚天澜这样放松,话到了嘴边,到底还是咽下去了。
想了想,轻笑了一声:“那是自然!如今你们兄妹可算得上是天底下最尊重的三兄妹了,谁见了你们不得毕恭毕敬的?我这已经算是没规矩了!不然这个时候就得跪在地上,给你们磕头了!”
楚天澜也翘了翘嘴角,忍不住又蹭了蹭,才咕哝道:“沈姨,我出生没多久娘就死了,记事起,就知道您是我娘!不管您怎么想,认不认我,我心里,都是拿您当亲娘一样的!”
“我知道,您不喜欢被约束!不喜欢京城的人!只是求您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好歹在京城多呆些日子!怎么着也得看着我大婚了,让我带着皇后来给您敬杯茶不是?”
“那个时候应该已经是年底了,我还想跟您一起过一个年!这些年,您一直在外,大哥在南州,大姐在祁国,京城里就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我时常想起当初在东光村的日子,那个时候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候了!”
身为一国之君,楚天澜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沈佳言就是再有什么想法,也只能点头答应了。
不过心里一直提着的一口气还是放松了下来。
说来,这兄妹三人里,还是老三楚天澜最讨人喜欢,跟人精似的会看人说话,一贯的贴心。
低头就忍不住揉了一把楚天澜的头,忍不住心里也小得瑟了一把,如今这大晋朝,也就自己还敢摸皇帝的头了。
不过这手感,到底不如小时候头发柔顺了,年纪大了,皮糙肉厚不说,连头发都变得硬邦邦起来。
楚天澜忍不住就着沈佳言的手蹭了蹭,就跟小时候一样。
一时间两人都忍不住回想起了当初在东光村的时候,嘴角都翘了翘。
半天没说话,可两人之间的气氛却十分的融洽。
直到沈佳言的腿都酸了,被这么一火力壮的大小伙子靠着,这虽然行宫晚上凉快,也觉得热哄哄的。
忍不住动了动腿,推了推楚天澜:“行了,差不多就得了!我腿都酸了!你这么贴着也不嫌热得慌?”
楚天澜有几分舍不得,到底还是心疼沈佳言,忙起身,倒是想伸手给沈佳言锤锤腿呢,被沈佳言断然拒绝:“就你那手劲,我这腿只怕要被你捶废了!快叫个专门捶腿的来,你也起来活动活动——”
楚天澜这才察觉到自己坐在地上这半日,因为半边身子靠着沈佳言的腿,这半边身子却是酸麻如同蚂蚁噬咬一般难受。
忙不迭的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才喊人进来伺候。
两人有了这一番深谈,彼此也都放松了许多。
第二日一起来,沈佳言就发现身边盯着她的人就少了许多,楚天澜也让人传话,说行宫里除了前头议事接见大臣的前殿外,整个行宫随便沈佳言逛,不会有人来打扰她。
若是不想逛园子也没事,行宫里有梨园,也有舞坊,传一班小戏子也好,或者叫上舞姬跳舞解闷也罢,只管叫去。
当然,要是沈佳言想见见以前的熟人,让小钱子出宫去,将人宣进来见一见也无妨。
还说晚上等楚天泽到了,他们兄弟二人再陪她一起用晚膳。
沈佳言看了看外头,虽然太阳才一树高,已经很有威力了,白花花的照在路面上,晃得人眼睛疼。
这个天气自然不好去逛园子。
至于听戏,赏舞之类的,沈佳言也没兴趣。
只想着成嬷嬷和大嘴还在宫外呢,当初一起进了京城,她被接进宫里,成嬷嬷和大嘴却留在了宫外,也不知道此刻如何了。
一问小钱子,之前守口如瓶的小钱子,今日里倒是乖觉,想来应该是得了楚天澜的吩咐,老老实实的就回话,说是陛下已经吩咐了,让人回去接成嬷嬷和大嘴过来行宫,想来两日后就能到了。
沈佳言这才放心下来。
想起楚天澜的话,琢磨着这所谓的熟人,应该就是徐氏了,毕竟这么些年过去了,还一直有联系的也只有徐氏。
总不可能是慕破军吧?
果然,试探着说想见一见徐氏,小钱子一个磕绊都没打,麻溜的就答应着出去了。
还没到晌午呢,外头小钱子就进来禀告,说是徐氏已经到了,就在院门外候着。
沈佳言一听,忙让将人了请进来,又到门口去迎接。
没一会子,一个小太监就引着一个官眷夫人打扮的妇人走了进来。
正是徐氏!
两人经年未见,再见都有些不敢相认。
徐氏是没想到,十来年过去了,沈佳言未见半点老态,倒是如同正怒放的花朵一样,比起之前还多了几分悠然之态。
可在沈佳言眼里,十来年过去,徐氏许是操心的缘故,老态了不少,眉宇间也多了皱纹,眼神也不复当初的明亮。
果然岁月是一把杀猪刀,每一刀都催人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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