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凤似是没听懂。

        她大声的质问了一声：“啥，你说啥？”

        牛二旺看都不看自家老娘一眼，只是盯着村长：“买卖人口在大周乃是大罪，村长大叔，报官吧！”

        再次听到儿子是真的说报官。

        马上凤跟疯了一样，上前一巴掌一巴掌打在牛二旺的脸上。

        “我白养了你这么大，早知道你这么没良心，当初生下你，就应该扔进茅坑里淹死。”

        不管马上凤如何的打骂，牛二旺站着一动不动。

        荷花心疼自家男人，要上前去拉开自家男人，却被盼儿拉着不动。

        “那是他们母子的事，不要管的太多。”

        在大周，若是要买长工或者短工，去找人伢子，换了身契，只要走正轨渠道是可以的。

        但是若买卖正经人家的女子，这便是大罪。

        荷花夫妇乃是招娣的监护人，马上凤却不经过荷花夫妇的同意，将招娣卖给别人。

        这便是犯罪，抓了去是要坐大牢的。

        任由马上凤撕打牛二旺，牛二旺始终站着一动不动。

        而村长却犯起了难。

        这边是亲老娘，若是真的报官，村长怕闲言碎语，牛二旺就承受不住。

        毕竟，像牛家村这样穷苦的村子，吃不上饭，便将家里的闺女抵账出去卖了去。

        村子里又不是没有这样的事发生过。

        别说闺女，有的人家，连儿子都卖。

        看到村长站着一动不动。

        牛二旺又沉声说道：“招娣是我的闺女，我就是饿死穷死我也不会卖闺女的，娘我把狠话放在这里，这次您若不受了教训，我怕日后我不在家，我闺女的人身不安全。”

        人的失望是一点点的。

        从一开始对老娘的绝对信任，到最后的极顶失望。

        是日积月累的，是积累到了一定的程度才会爆发的。

        村长无奈的看了一眼马上凤，最后长叹了一口气。

        便转身去了镇子上报官。

        马上凤瘫软的趴伏在地上，哭天喊地的。

        村子里不少年长的老人家，出来询问了情况。

        都是说牛二旺这事做的不对。

        一个丫头片子，竟然将亲老子娘送到官府。

        而不管别人怎么说。

        牛二旺始终站着一动不动，坚定的要送自己老娘去官府。

        很快官府便来了。

        村长如实回报了情况，衙役将马上凤扣了手，便押走了。

        马上凤一路哭着喊着，将牛二旺祖上十八辈都骂了一个遍。

        衙役又叮嘱牛二旺次日去衙门详细阐述案件的发生。

        牛二旺一一应下，然后拉着自家媳妇，牵着几个闺女的手回到了茅草屋。

        回到家的荷花，趴伏在床上痛哭了一场。

        将心里的委屈统统的发泄出来。

        又叮嘱招娣几个闺女以后不管是什么人喊你们出去，都不要听。

        招娣几个娃儿，在娘哭的时候，也抱在一起痛哭。

        听到娘的话，然后重重的点点头：“娘，我们记下了。”

        荷花擦了脸上的泪花，看着自家男人郑重的说道：“明日咱们去官府撤案吧，那……那毕竟是咱娘。”

        牛二旺的眸光决然，丝毫不退让。

        村里那些老人的话，荷花却听在了心里。

        这是牛家村，风言风语能逼死人。

        她不想让自家男人的身上永远背负着这个罪名。

        “孩子她爹，我们……大不了我们日后，好好的看管着孩子们。”荷花耐心的说道：“你不想想自己，也的想想孩子们啊，你想让孩子们出去……”

        听到荷花提起三个孩子，牛二旺的眼神晃了晃。

        半晌，他才点点头：“好，我记下了。”

        *

        盼儿一家人回到家，对于荷花家发生的事情，盼儿并未多说什么。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幸好，幸好。

        沈家没有公婆，他们家少了很多的纷争。

        无心和尚兴致缺缺的进了屋子里，到了吃饭的时候也说没啥胃口。

        二宝给无心和尚端了饭菜进去，无心只吃了两口，二宝就又给断了出来。

        “用不用去看看他？”盼儿给沈晏卿夹了块土豆。

        沈晏卿心情极好，一口塞进嘴里：“不用管他，饿上三天就吃了。”

        盼儿：这表兄表弟？是塑料情啊！

        次日，牛二旺去了官府，回来的时候又将老娘给带了回来。

        只是下了牛车，牛二旺二话不说，转身就往茅草屋去。

        马上凤浑浑噩噩的回到了老宅。

        看着空阔的老宅，抱头失声痛哭了起来。

        *

        而盼儿家，放假了一天之后，工人们都去镇子上采集买了肉和吃食。

        还媳妇孩子在家里温温热热的过了一天舒坦日子。

        这上工的第一天，每天的脸上兴致很高。

        手中的活可都是银子啊。

        这干劲自然是足足的。

        整个村子里都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美梦之中。

        这村东头的一家，家里的每个人脸上都是笑容。

        牛老太拉着孙子四方的手，激动的手都是颤抖的：“四方，要县考了，这次一定要考中秀才啊！”

        牛四方是牛家村唯一的童生，虽然说秀才考了几年没考中，可这童生的身份，在牛家村已经洋气了很多。

        牛四方的脸上尽是骄傲，伸手紧紧的拉着自家奶奶的手：“奶奶，您放心，这次我一定能考中秀才的。”

        老大儿子惨死，老大媳妇也被赶了出去。

        牛老太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大孙子的身上。

        牛有劲拄着拐杖在门外，一双眼眸之中全都是愤恨。

        当初，他就是听信了牛四方的鬼话，才去将三宝的腿打折，害的他自己也断了腿。

        而现在，家里人依然将牛四方当做宝。

        而他这个断了腿的孙子，则是让家里跟着蒙羞的。

        马有劲的拳头紧紧的握着，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他那双眸子里的愤恨继而疏散开。

        愤恨的脸也变成了笑容。

        他拄着拐杖走进了屋子里，对上牛四方那双骄傲的眸子，将心里的愤恨压在最深处。

        缓步上前：“大哥，你财运好，这次一定能考中秀才郎的。”

        马有毛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三弟马有劲。

        三弟不是一向狠大哥，咋还会这么好心的恭喜大哥。

        牛四方脸上竟是居功自傲：“弟弟们放心，等大哥考中了秀才，你们都是秀才的弟弟，高人一等。”

        是啊。

        当个瘸子能高人一等。

        牛有劲从灶房内端了一碗米粥和两个鸡蛋。

        “大哥，这是我前些天在山里捡到的，人家说吃两个鸡蛋，一定能考取满分的。”

        一脸恭敬的将鸡蛋和米粥递过去。

        牛四方极其享受弟弟们对他的尊敬。

        学着在花楼里那些老爷们喝茶的姿态。

        他手轻搭搭的接过弟弟端过来的米粥。

        满意的点点头，一副教育人的语气：“这样才对嘛，三弟你又不读书又不用出人头地，瘸了腿算啥，将来大哥当了县令老爷，你吃香的喝辣的。”

        瘸腿算啥！

        这样的字眼重重的砸在牛有劲的心里。

        他脸上的愤恨猛然爆发。

        怕在牛四方的面前露馅，拄着拐杖就出去了。

        牛有毛看着屋内，昏昏欲睡的大哥牛四方，他长叹了一口气，追上了三弟牛有劲。

        “有劲，你做了啥！”

        牛有劲扭头冷冷一笑：“活该，那是他活该！”

        牛有毛想进屋喊醒大哥牛四方，可脚才挪动两步，他站着一动不动。

        活该，对，那是他活该。

        他错过了考试，再也不用在兄弟们面前趾高气昂了。

        家里如今这般的遭遇，全都怪他！

        不是他不停的问娘要钱，爹就不会进山，更不会被狼给啃了。

        牛有毛想起爹，眼圈里全都泪花，转身快步往院子外跑去。

        牛四方昏昏沉沉的睡下，睡梦中，他中了秀才，他娘高兴的连连给了他一百两银子。

        他去花楼里，一口气点了三十八个姑娘伺候着。

        “哈哈……哈哈……给爷用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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