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文在心里面叹了口气，没有辩驳。

        他心里面是知道自己娘亲这个想法，是不对的，但他已经认清现实了。或许在面对哥哥姐姐们的时候，还会努力的试图说服一下他们，告诉他们正确的道理，但对于自己亲娘，她的思想和三观早就根深蒂固，连自己亲爹都没能将她的想法掰正过来，自己这个当儿子的话，还不是她最疼爱的儿子的话，她又怎么可能听得进去。

        但他无话可说，明牛却有话可说。

        “那你不相信大伯父说去帮忙说情，总该相信奶奶吧！”明牛不满的哼哼唧唧，“明明奶奶和大伯娘昨天就已经来县城帮忙劝说爹回去了，大伯父都说了，让你在家里安心等着便是，今天一大早的，你还非要把我和三哥带来干嘛啊！”

        害得他觉都没有睡好。

        天知道他平时上学多想睡一个懒觉。

        住在县学堂里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都是明文的，什么书多、夫子多，方便他有问题可以随时随地都能找到人来帮忙解答；坏处全都是他的——大家都起床起得太早了，朗朗读书声老早就将他吵醒了，想睡都睡不着。

        好不容易放假回家了，可以舒舒服服、自由自在、懒懒散散的痛快放松一回，这几天的美好假期就因为大哥又被破坏了。

        明牛简直是越想越生气。

        大伯父都说了，爹固执得很，奶奶昨天没有把爹劝动，昨晚都没有回来，打算留在县城继续跟爹软磨硬泡，慢慢劝一劝爹。这个时候，他娘就别急着跑去县城找他爹了，尤其是不能将大哥打了张婶儿闯祸的事情告诉他，不然这就是火上浇油，只会让他愈发生气。

        他也不知道他娘到底是怎么想的，就是不信邪，嚷嚷着什么虎毒不食子，她就不相信自己亲儿子都快被张家人打死了，爹都不肯回去帮忙。

        对于明牛抱怨的话，明三婶没有回答，也没有再责怪说什么。就这么在明文沉默寡言、一声不吭，明牛哔哔唧唧、满腹抱怨当中，母子三人走到了县学堂。

        这个时候，天色早就大亮了，街道上也人来人往，喧哗声此起彼伏，热闹得不行。

        当明来志被调到县学堂来教书的时候，夫妻二人之间已经有了明显的裂痕，感情不是很好了；再加上乡下到县城的距离也不短，往返一次要花费不少时间，以及明来志的明确拒绝，明三婶还真没有踏入了县学堂。

        就算厚着脸皮，拖儿带女的过来找明来志，也是在县学堂外面等着，明来志根本没给她进去看一看的机会。

        站在县学堂外面，这个时候，明三婶忽然后知后觉的生出了些许胆怯之意，一下子就想起了之前明来志对她的不假辞色——明牛说得对，要是自己这会儿贸然上前敲门，他看见了自己，就算旁边还有明文和明牛两个儿子，他也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好脸色吧！

        “娘？”明文询问的看向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的明三婶，“已经到了，咱们进去吧！”

        他对明牛对这里简直不要太熟悉了，县学堂对他们来说，就像是他们的第二个家一般。说完，没等明三婶回应，明牛就想直接去敲门了。

        “先等等！”

        明三婶忙不迭拉住明牛，她吓得心都快蹦出来了，“先别去敲门了。”

        “为什么啊？”明牛很是不解，“这里就是县学堂啊，咱们已经到了。”

        毕竟是至亲的母子，刚到县城门口时，母子二人发生的小矛盾，等这一小段路程走过来，明牛也忘得差不多了。他甚至都已经忘记了自己刚才说的那些他爹会生气的话了，哪里知道，刚才他说的时候，他娘没当回事儿，这会儿他自个儿都忘记了，他娘却挂在心头，很是当真的心生畏惧，不敢前进了。

        “我知道已经到了……”明三婶踌躇说道，“我就是想……算了，也不知道你爹这个时辰起床没，万一打扰到他睡觉就不行了。”

        明文：……

        明牛：？？

        “娘，这太阳都快晒到屁股了，我爹还能没起床吗？”明牛荒唐的笑道，“就我爹的作息，他这会儿怕是书都看完半本了。哎呀，我走了一路的牛车，屁股都给我坐疼了，早饭也还没有吃，我要饿死了，都已经到门口了，咱们快进去吧！我只想坐下好生歇息歇息。”

        说不定待会儿娘和爹谈事情的时候，他还能找机会摸上床，趁机补一会儿觉。

        “你饿啊，”明三婶眼睛一亮，立马说道，“你想吃什么？隔壁就有一家面馆子，咱们先过去把早饭吃了再进去吧！或者你想吃包子馒头也行……”

        明虎回道：“那铺子离学堂这么近，咱们也可以先进去，让老板帮忙送学堂里面吃啊！”

        明三婶的什么借口都用不上，全都被明牛这个没心眼、不懂看人脸色的傻小子给反驳了回去，直将她气得咬牙切齿。

        “我怕你爹生气行了吧！”她对这个傻儿子简直没辙了，“我也还没有想好到底要怎么劝你们爹，万一真像你大伯说的那样，你们爹知道你大哥闯祸的事情后，更加生气，一怒之下甩手不管了，该怎么办？我……我倒是没什么，我就怕你大哥知道你们爹这样对他，心里不好受。”

        对自己的亲儿子示弱，对明三婶来说实在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情。要不是实在没法子了，她想也不会承认的。

        便是到了这种地步，她最后也还是要为自己扯一张遮羞布，那明虎做幌子。

        明文和明牛没有多想，只当了真，认真的点头。

        明牛大大咧咧的说道：“我刚才就说了，娘你还不相信我……那现在咱们该怎么办啊？这都已经到县学堂的门口了，总不可能什么都不做，直接回家去吧！”

        那他今天岂不是白早起了吗？

        别说他了，就连明三婶也不甘心啊！

        恐怕除了明文，这母子二人都不会愿意直接回走的，哪怕是在县学堂门口多等一会儿，等明来志出来的时候见上他一眼，也好啊，总归是有收获的。

        明三婶眼珠子一转，立马想到了一个法子：“咱们就在这儿等你奶奶和大伯娘过来！”

        她们不是为了要劝明来志，昨天晚上都没回去吗？

        今天上午肯定会过来的。

        看看这会儿，时辰也不算太早了，就当她们要吃完了早膳再过来，她们母子三人再多等一小会儿，应该也能等到明老婆子和大伯娘过来找明来志。等她们进去找完了明来志，再出来的时候，明三婶打算上前去问问她们劝得怎么样了。

        有必要的话，虽然她不方便出现在明来志面前，但可以让明老婆子和大伯娘将明文和明牛带到明来志面前去，让两个孩子帮腔啊！

        明三婶打得一手如意好算盘。

        打定了主意后，大方的摸出几个铜板，让两个儿子去隔壁摊子上买点儿早饭垫垫肚子，自己就盯着县学堂，看明老婆子和大伯娘她们什么时候出现。

        “娘，你要不要也吃点儿？”明文体贴的询问道。

        明三婶闻了闻街道上的香味，默默吞咽了下唾沫，对明文摆手笑道：“不用了，娘不习惯吃早饭，还不饿，你们兄弟俩吃吧！”

        在县城的街上，买几个馒头烧饼都要好几文钱，她自个儿在家里做，一文钱都不用花，比街上卖的便宜多了。

        她才舍不得花这个钱。

        不过她虽然拒绝了明文，但明文还是将自己买来的馒头分了一半给娘亲一起吃。明三婶确实是没有吃早饭的习惯，但这会儿问到白面馒头的香味，也的确是饿了，没忍住诱惑，就“勉为其难”的接过半个馒头吃了起来。

        等母子三人都将肚子垫得半饱，还因为明牛在街上跑来跑去到处乱逛，嚷嚷着想买糖葫芦等零嘴儿，心疼的多花了好几个铜板，都还没有等到明老婆子与大伯娘的时候，明三婶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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