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牛振振有词，一点儿也没觉得自己错了。

        娘和姐姐她们只问了有没有谁专门给爹送东西的，那确实是没有啊！

        看着明牛理直气壮的模样，明珍怄气得说不出话来，她瞧了眼没吭声的明三婶，想了一下后问道：“那除了这个陈姨，还有其他平时经常来送东西的人吗？”

        她还特意补充了一句：“就算不是专程只给爹和你们送，但你们只要经常吃人家东西的，都算！”

        至于那个陈姨，看着明文和明牛的样子，再想想“陈姨”的身份，既然是读书人家的女儿，想来是知道廉耻，很守规矩的，应该不会是她吧！

        暂且搁置下了对“陈姨”的怀疑，但这也给明珍她们打开了新的思路——为了避嫌，那个狐狸精不敢直接上门找明来志，或许会借着其他名头来。明来志很少离开县学堂，二人有交际，定然在县学堂见面的时候大多都在县学堂。

        只要询问明文和明牛，仔细回想他们在县学堂的日子里，他们爹爹跟那些中年妇人来往过，再筛选她们的身份和情况，觉得可疑的人选，找到她们的住址后再打算挨个上门，到她们家附近看一看。

        她们就不相信，这样都找不出来。

        仔细筛查了半个时辰后，最后的结果既轻松，又让明珍觉得诧异——排除掉那些相公还在、婆家人口齐全，显然不可能在这几天的重要日子里跑去跟明来志单独厮混的妇人；再刷掉明文和明牛口中，容貌和身材与昨日看到的那妇人并不符合的人选，最后剩下来的，居然只剩下寡居在家，一人独住的“陈姨”。

        明牛跳脚，替陈姨喊冤，大呼“不可能是陈姨”。

        明文抿了抿嘴角，什么话都没有说。不过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所以明三婶和明珍她们也没有觉得多奇怪。

        “人家多给你吃了几块糕点，就把你的心收得这么服帖，处处帮着她说话。她还能比咱们亲娘对你更好不成？”明珍没好气的拧了明牛胳膊一下，“是不是她，去她家瞧瞧不就知道了。”

        “带路，陈姨住哪儿！”

        ……

        因这条巷子的入口处有一棵年岁特别久远的槐树，所以胡同直接取名为槐树巷。这棵槐树究竟活了多少年，没有人知晓，只知道居住在巷子里的人家，现在还活着的老人家们都是这棵槐树看着长大的。

        槐树的树干高大粗壮，要两三个成年男子才能抱住；树冠也极其茂盛密集，夏日里的傍晚，大家尤其喜爱在树下乘凉，一起闲话家常。

        便是如今天冷了，也仍旧有许多小孩子不怕冷在槐树下面玩耍。

        几个陌生人进槐树巷时，正在树下玩耍的小孩子立马就发现了，好奇的张望过去：“你们找谁？”

        槐树巷位置偏僻，便是不认识路的人走错，也很少会有人意外走到这边来；又因为这条巷子的尽头是个死胡同，没有路的，所以除非是专程过来找人的，更不会有人从这里经过了。

        “我来找以前在县学堂教书的陈夫子的女儿，陈家是住在这里吗？”一个中年妇人问道。

        小孩子连忙点头，很是热情的笑道：“你找陈姨啊！她住这里，你看前面的前面——拐一个弯，转角处里面的那一家就是陈姨家了。”

        几个小孩子一点儿防备之心都没有，看着过来的这几个人，是一个婶子带着几个哥哥姐姐过来找陈姨，只当是陈姨的熟人，趁着过年特意来走亲戚。不仅积极的指了路，还生怕自己刚才没有指清楚，主动想要带她们一行人去找陈姨。

        小孩子能有什么坏心眼呢，他们只以为是陈家来客人了，陈姨等会儿就又要做好吃的招待客人，他们也就又可以再蹭一点点好东西，为着这点儿贪吃馋嘴的心思而开心罢了。

        “不用了，我们能找到路的。”中年妇人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婉拒了小孩子们的好意。

        “对了……”她带着身后几个孩子，刚往前走了一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下来，回头又问道，“现在陈家只有陈夫子的女儿一个人寡居在家吗？”

        “对啊！”小孩子立马回答，声音清脆。

        中年妇人的心刚微微落下，就被另一个小孩子的否认又给提起来了——“才不是！还有一个伯伯过年前也来陈姨家住啦！”

        中年妇人的表情顿时变得非常复杂。

        这一行人不是别人，正是明三婶和明虎、明珍、明牛三人。

        一个伯伯，过年前来住的……说这只是巧合，明三婶他们没有一个人相信的。

        “哦哦，对，我也想起来啦！”最开始否认的那个小孩子歪了下头想了想，恍然大悟。

        纠正成功的小孩子得意的抬起头：“我娘还说了，陈姨很快就会跟那个伯伯成亲呢！那个伯伯是做小买卖的，经常会去外地，说不知道陈姨和那个伯伯成亲以后，陈姨会不会也跟着那个伯伯离开……唉！”

        说着说着，小孩子还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舍不得陈姨离开，不想陈姨跟着那个伯伯走。

        明珍和明虎对视了一眼，他们母子几人的心情随着这个小孩子的话七上八下，提起来又落下来。

        虽然时间上很巧合，但按照小孩子最后说的这些信息，那又跟明来志完全不符合，不可能是他了。

        明三婶和明珍她们的心情其实挺复杂的，既希望能尽快找到明来志和那个狐狸精，希望陈姨就是那个狐狸精，她们没有白跑一趟，可以顺利的抓到明来志和狐狸精这对奸夫淫妇；但当真的走到屋门口了，又生出了一些有类似于近乡情怯的胆怯之感，期待着明来志并没有在陈家，陈姨也不是那个狐狸精。

        这种感情很纠结，很难熬，很痛苦。

        甚至于，他们其实都奢望着，昨天明珍和明文在县城看错了人，关于明来志和一个妇人亲密走在一起的画面只是明珍姐弟看到的幻觉，明来志在外面并没有跟其他女人在一起。

        “走吧！”明三婶轻声说道。

        不管那个小孩子说了什么，来都来了，已经走到这里了，总要敲开门，亲眼在陈家看上一圈，才算踏实。

        是，或者不是，等看见“陈姨”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此时正好是上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初二回娘家的缘故，巷子里人来人往，人数称不上多，但也不算少，大家带着孩子拎着东西，或往外走，或往里进，向陈家走去的这一小段路里，少说也碰到了十来个人。

        不过越靠近陈家的时候，人越少了。

        明三婶她们也愈发的紧张。

        “咚咚咚”——明珍上前敲门的时候，零星经过的几个人侧头看了她们一眼，很是好奇。

        也没听陈如月说过她还有其他什么朋友，这几个人是陈家的亲戚？

        陈家居然还有亲戚吗？

        当初陈家遭了那么大的事儿，只剩下陈如月一个归回娘家的寡妇女儿，无依无靠，都没见陈家有什么亲戚过来帮衬一下，这么多年过去了，陈如月一个人的日子越来越好过，居然还来人了？

        大家只是在脑海中这么想了一下，自个儿都有事，好奇心也并不能让他们停下脚步留下来。

        “谁呀？”隔着门，屋子里面传来一道温婉的女声，同时也听见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即便门外没有人回答，但门里面的女子显然没有多想，取下门闩直接开了门，和明珍四目对了个正着。

        陈如月迟疑了几秒，视线缓慢的从明珍脸上挪开，依次明三婶、明虎的脸上扫过，最后眼眸下垂，看见了明虎旁边、个子比哥哥矮了一大截的明牛，她呼吸顿时缓慢了许多，温柔的笑意凝固在嘴角，面色僵硬，身体紧绷。

        明明并没有看见明来志人，但在发现陈如月的表情变化之后，明三婶心里面瞬间就有了结果。

        明牛本来想跟陈姨打声招呼的，但许是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他眼神闪烁，缩了缩脖子，一点儿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几人的目光互相打量，在这煎熬的时间中，时光都变得缓慢了起来，但实际上也就片刻的功夫。明牛动静极小的才将唾沫吞咽了下去，才轻微的换了口气，就听见他们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正语气熟稔的跟过往的街坊打招呼。

        “哟，买了这么多东西啊！肉包子，花卷，还有馄饨……你们早上吃得可真好啊！”

        “如月她想吃，便一样买了些回来给她尝尝。”那道明三婶他们都非常的熟悉的男声语带笑意的回应，“赵大哥赵嫂子，你们这是准备回赵嫂子娘家吗？”

        “对啊！他平日里忙得不行，一年到头能陪我和孩子一起回娘家的日子，也就今天了。”赵嫂子嗔怪的抱怨道，“还是如月有福气，能找到你这么好的人，能直接陪着她在娘家……我告诉你，日后你们成亲了，就算陈家现在没人了，你可也要多陪着如月回来。对咱们女人来说啊，娘家是很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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