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珂只在一旁看着。

        这是明珠的夫妻内事，虽然之前她一直在帮忙，但这个时候，得明珠自己来面对和处理。

        也幸好明珠早就做好了离开陈家的打算。

        但凡她对陈槐还有一丝不舍，没想到和离，这个时候被陈槐和穆青这么一逼迫，她根本没法反击。

        不打算和离，哪怕为了自己，她也不可能把这件事捅出去，也就等于失去了威胁陈槐的把柄。

        “你说的对，这个事实我的确无法改变，”明珠淡淡一笑，“我也没想过改变。我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娘家也只有一个堂妹过来探望我。”

        “我想尽办法跟到这里，也只是想知道你到底是谁。我只是一个无能为力又可怜的乡下农妇罢了。”

        都做好了迎接明珠的辱骂和狂风暴雨的穆青愣了一下，没想到她竟然示弱了。

        认真打量着明珠的表情，她坦然中又带着丝丝哀怨，回想她从刚开始门被推开，看见自己的时候开始，从头到尾都没有愤怒骂过，真的没有怨恨。

        好像她真的就只是想要一个真相。

        “你和陈槐互相喜欢，相爱是没有错的，唯一的错误只是你们两个人都是男人，而世人不能理解。”

        听到明珠这番话，穆青和陈槐对视一眼，表情由故意嘲讽，激怒明珠，变得凝重了起来。

        这是第一个在知道了他们的事情后，说出这种话的人。

        相比穆青的感怀，陈槐又更警惕一些，之前在家的时候，明珠可没表现得这么通情达理。

        “但你们没有错，我更没有错的。”

        明珠直视穆青，穆青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我的悲剧是由陈槐造成的。既然他知道他喜欢男人，就不该娶我，不该一直让我帮他瞒着这件事。可他既不敢违逆父母，向家里坦诚，放我一条生路；也不愿意大大方方的把你介绍给别人，只想让你一直陪着他在见不得光的角落里幽会。”

        “最后让你跟我都受了委屈，被成全的、得到了好处的人只有他一个。”

        穆青越听，越有感触。

        陈槐越听，越不得劲。

        怎么她把她和穆青当作一派的，他倒独自成一派的了？

        陈槐开口否认：“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没有骗我还是没有哄穆青？”明珠根本不给他辩解的机会。

        “刚才我也听到了，穆青说是你先主动的，才让他变成了这个样子。我问你，你们俩是什么时候开始在一起的？”

        陈槐自然不会愿意说的，但有人愿意回答。

        “在娶你之前，我们就在一起了。”穆青说道。

        明珠和旁边的明珂都有些诧异，本以为这些都是明珠嫁过来之后的事情，没想到竟然在她之前。

        但一想，从刚开始，陈槐连洞房花烛夜都不愿意和明珠在一起，就也说得通了。

        明珠和陈槐成亲已经五年了，在她之前，那穆青和陈槐在一起的时间就更久了，难不怪穆青在面对明珠的时候，理直气壮，一点儿也不觉得心虚愧疚。

        若是排除性别等其他因素，只算时间，明珠才是介入他们二人之间的后来者。

        明珠问道：“所以，陈槐并不是在娶了我之后，才发现自己不喜欢女子，而是喜欢男子……他早就知道了，甚至早就跟你在一起了。”

        没给陈槐阻拦的机会，穆青飞快点头，“没错。”

        “阿青，你……唉！”陈槐又气又恼，怪他就这么说出来。

        穆青冷笑睨他：“你娘子早就知道你和我的事儿了，现在都已经站在我们面前，瞒着还有用吗？还有，我前面说的话都是真的，我不想再继续在戏班子待下去了，我想跟你一起回陈家住，哪怕你爹娘不接受我，我也不怕。”

        陈槐：他怕啊！

        他不怕，至于拿明珠背这么久的黑锅吗？

        明珂嘲讽的看了陈槐一眼，他连穆青都不如。

        同时她也很好奇：“你说是他把你变成这样的，那你以前……其实不喜欢男人咯？你们俩到底是怎么在一起的？”

        更加重要的事情都已经说了，这些都无足轻重，穆青更不在乎了。

        因为陈家村有一户人家办大喜事，忍痛花钱，下了重金请他们戏班子去乡下唱戏，他这才认识了陈槐。他比陈槐要小上几岁，如今也才二十出头，当初认识陈槐的时候，他年纪更小，才十二三岁，还是个在这方面刚有懵懂意识的孩子。

        而那个时候，陈槐已经是十五岁，知晓人事的少年了。

        那个时候他只将陈槐当作温柔心好的大哥哥，没有因为他是戏子就看不起他，在陈家村唱戏的那短短几天功夫，尚且单纯的二人就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之后陈槐每次来庆安县县城，都会去找他，逐渐深交，感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味。后来也是陈槐主动捅破的这层纸，那个时候他很慌张，第一反应是拒绝，但陈槐对他死追猛打，他又舍不得丢下两个人的感情，狠不下心彻底跟他断绝往来。

        于是一步步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当初你既然非要让我跟你在一起，现在……你就别想中途甩掉我。”穆青看着陈槐的眼里充满了执念，“我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分开的。”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难舍难分的感情了，而是要一个交代。

        “你做梦！你个不要脸的，甭想缠着我儿子！”

        明珂正专心致志的听着穆青讲那些年的前因后果，完全当一个新奇的故事听了，正心中感慨万千，客栈那薄薄的木板门就被一脚踹开，尖锐刻薄的声音几乎贯彻了整个客栈。

        不用回头，都知道来人是谁——陈婆子。

        陈槐脸色突变，惊慌失措的看向门口：“娘……”

        门口不止站着陈婆子，还有陈老头，陈槐的大哥大嫂等人，除了晚辈，陈家人几乎来了一半。

        饶是信誓旦旦，态度强硬的非要进陈家的穆青在看见这个场景后，也脸色苍白的犯怵了。

        “娘你、你们怎么来了？”陈槐紧张得说话都开始结巴了，尴尬又窘迫，都不敢跟陈家人对视。

        陈家大哥拧着眉头看了眼穆青，再对着陈槐沉声说道：“有人传来消息说你在县城出大事儿了，叫我们快来帮忙，爹娘吓得魂都快没了，我们地里的活都没干完就跑来县城找你……五弟，你昨天来县城的时候，不是说是来找五弟妹的吗？你跟这个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什么误会就解释清楚。”

        明珠的嗤笑声在房间里格外清晰：“敢情昨天你跑来县城跟别的男人幽会，拿我当借口呢！都这个时候了，还用我当幌子，陈槐，你可真行。”

        陈槐的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黑，说不出话来。

        “大哥，这件事也没有误会，想必你们刚才在外面该听见的，也都听得差不多了，事情的真相就是那样——你们的儿子、弟弟，他喜欢的是男人！我嫁到陈家五年了，至今为止，我跟他从未圆房过！我迟迟不能有孕，不怪我娘，也不怪我，该怪你们儿子！是他不能生！”

        明珠的声音越说越大，好像要将这么多年来在陈家受的窝囊气一股脑发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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