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娘默默的点头，这倒也是。

        三房两口子和离的事情，既在大家的意料之中，但又在意料之外。

        大家不止一次的想过他们会和离的事情，但等事情真的发生了，还是忍不住惊讶错愕，让人不可置信。

        “三弟和三弟妹到底有四个孩子，大的都要成家了，小的也还没长大，除了他们感情不和以外，太多的阻碍都让他们无法和离，”大伯娘幽幽说道，“结果三弟还是跨过了这些阻碍，硬生生跟三弟妹和离成功了。”

        她们是为了躲避三房夫妻的麻烦事儿，才跑到府城去的，走之前也确实想过明来志和明三婶或许会和离这件事，但也只是想想，毕竟二十年的夫妻，还有四个孩子，哪里是说和离，就那么容易和离的了；让明来志放弃外面的那个女人，心不甘情不愿的和明三婶继续当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这个可能性还更大一些。

        又不是小年轻了，哪里来的那么多情啊爱的。

        她们最大的希望，也就是自个儿回来时，三房两口子不管用什么法子，都已经将事情解决好了，别让明老婆子和她们大房帮忙评判就是了。

        明来志倒是比她们想象中的更加果断决绝，这下一来，不仅用不着她们插手，连她们回来再被明三婶阴阳怪气的嘲讽的事儿，都直接给避免了。

        看看明珍今天说的话，三房这四个孩子对他这个爹都是满肚子的怨怼，父子之情只怕也没剩多少了，不知道要多久才能修复得回来。也不知道明来志看到这几个孩子这种态度，心里面有没有后悔过。反正换做她，是肯定舍不得跟孩子离了心的。

        大伯娘正满肚子的感慨，就听到明老婆子突然来了一句：“对了，老三既然已经跟刘氏和离，她就不再是我们明家的媳妇儿，也不再是你的弟妹了。”

        “这不是突然之间不好改口嘛！”大伯娘愣了一下，“而且，咱们要是改口太快，珍丫头他们几个孩子听着，心里也会不好受。”

        纵然明三婶已经不是明家妇了，但好歹当了快二十年的妯娌，明家人对于明三婶的称呼，一时半会儿是不好改的了，明珂她们几个早就看明三婶不顺眼的小辈，也还是称呼她为‘三婶娘’呢！

        明老婆子面容沉静，不知道她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阖上眼思虑许久后，才听得她说道：“之后来志的新媳妇儿进门，若是听见你们这样叫珍丫头他们娘，心里只怕也不舒服，所以还是尽快改口的好。”

        大伯娘呆了一呆，瞠目结舌的望着明老婆子，失声说道：“娘，三弟都还没有领着陈氏正式来见你，你这就同意陈氏过门了？”

        只是因为明来志跟明三婶已经和离了，她身为亲奶奶，居然也不顾忌几个孙子的想法，就这么爽快的点头同意明来志娶陈氏？

        她刚才还在想，三弟已经如愿以偿的和离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会将那陈氏给迎娶进门；还盘算着，看明珍这几个孩子的模样，只怕等他要迎娶陈氏的时候，这几个孩子定会不满，说不定要闹出什么大乱子来，明来志但凡对这几个孩子有一些亏欠，迎娶陈氏过门的事情就一定不会急于现在。

        结果明来志不急，明老婆子这个亲娘倒是急着帮儿子张罗婚事了。

        “看来那个陈氏妇人，当真了得啊！”大伯娘心里都忍不住有些犯酸了。

        “嗯？”

        明老婆子倏地眼睛一眯，定定看向大伯娘，“你说什么？哪个陈氏妇人？”

        大伯娘心跳加快了一拍，“娘你……你不知道啊？”

        明老婆子的脸色愈发难看，“我该知道什么？你快说，这陈氏又是怎么回事，她什么时候跟老三在一起的？还有——”

        她急促的喘了口气，立马想起了刚才在三房时，明珍口中的‘贱人’，咬牙切齿的说道：“老三是不是为了她，才跟珍丫头她娘和离的？”

        听着明老婆子这一长串问话，大伯娘都快被问蒙了，敢情明老婆子不知道陈氏的事情啊！

        她还以为她老人家早就知道了呢！

        她讷讷说道：“珍丫头她，她最开始就说了啊，三弟在县城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为了那个女人，这才非要跟三弟妹……哦不，珍丫头她娘和离的。娘，难道你没听到这句话？”

        明老婆子更懵：“珍丫头说的都是真的？我以为这是来三想休了珍丫头她娘，故意找的借口啊！来志品性端正，为人自重，更是住在县学堂，小文和阿牛两个儿子随时陪在身边，他怎么可能有机会在外面养小的！”

        若说明来志在县城，有关系暧昧的妇人，那明老婆子说不定会相信，她也有过怀疑，所以走之前还特意敲打过明来志的呢！

        但说明来志养小妇，她是坚决不会相信的，她这三儿子既没有时间，也没有多余的银钱去养小妇啊！

        大伯娘：……

        大伯娘之前还在想这个问题，三弟因为外面养女人而跟自己媳妇儿和离，这种丢人的事情，明老婆子怎么一句话都没有过问；后来更是只字未提关于那个妇人的事儿，她还以为她老人家纵容溺爱儿子，想着反正都和离了，追究之前的事情也没什么用了。

        结果是根本没有相信？

        “荒唐！亏得他还是读书人，居然干出这种礼义廉耻全无的事情！”明老婆子腾得起身，气得用力拍了下桌子。

        她可以接受自己儿子实在受不了媳妇儿，夫妻二人的日子过不下去了而和离；但她绝对不容许自己儿子在外面偷偷摸摸养了别的女人，因为别的女人才执意要休妻和离的。明来志的这种行为，放在大户人家，跟那些宠妾灭妻的荒唐男子有什么区别？

        明来志这才混成什么样子，一个月赚了多少银钱，就敢学那些纨绔子弟养外室了？

        他可真能干啊！

        不论是道德上，还是身为女子的同病相怜上，明老婆子都对这种行径深恶痛绝，要是明来志此时就站在她面前，她怕是想打死他。

        她目光又转向大伯娘，手指颤抖的指着大伯娘问道，“所以……来志在外面养了小妇的这件事，你也早就知道了？你们就瞒着我？”

        大伯娘：！！！

        她可真是冤枉啊！

        大伯娘百口莫辩，情急之下，都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辩解了，好在此时，明珂她们听到明老婆子这响亮的一嗓子，发现屋里的不对劲，立马就冲了进来，正好听到了明老婆子最后一句话。

        大伯娘神色满是无奈的看着她们，幽幽叹了口气。

        明老婆子神色严肃，在大伯娘、明珠、明珂、明环几人的身上转了一圈，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下，“看来这件事情，你们几个都是知情的。”

        “把门关上，你们好生的、给我说清楚！”

        ……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

        明珂作为第一个发现明来志和陈如月事情的人，当仁不让的被明珠和明环推出来当代表，向明老婆子讲解事情的经过。

        她三言两语将事情的大概告知，什么也没有瞒着——也瞒不住。

        所有的事情都环环相扣，明老婆子只要知道了她发现明来志和陈如月勾搭的日子，再往后推算，自然就明白明珂后面是故意要将她和大房一家子带去府城的；其他种种事情，也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明来志如果不是跟陈如月感情那么深，只是暧昧的话，这件事情的结局，或许会有很多种办法；但在这种情况下，就只有两个结局——

        要不就是明来志休了明三婶，彻彻底底的跟陈如月在一起，保护她。

        要不，他若是选择了明三婶，为了几个孩子回归家里，依照明三婶的性子，定然对陈氏恨之入骨，不依不饶，赶尽杀绝。且又因为明来志已经为孩子放弃了陈如月，她心里底气就越足，最后不让陈如月在县城丢尽颜面，成为人人辱骂唾弃的荡妇，她不会甘心收手的。

        而那个时候，明来志也根本没有底气和立场再去保护陈如月了。

        所以明珂知道明三叔的选择后，倒也不算特别意外。

        她是在场的几个人当中，唯一亲眼见过明来志和陈如月相处状态的人，明来志不会忍心让陈如月沦落到那种地步的，事发之后，明三婶的态度越凶狠，他也只会越坚定的要保护陈如月。

        听完了这些后，明老婆子头疼得厉害。

        直到这会儿，她才终于明白了明珍一口一个“贱人”的愤怒，以及明文、明牛两个孩子，被大哥大嫂为难成那般模样，都不能去读书了，也不愿意去找自己亲爹帮忙的缘故。

        尤其是明文，现在都已经去县城的私塾读书了，他完全有机会去找到明来志，将家里明虎和小刘氏的所作所为都告诉明来志，让他出手，把明牛也解脱出去的，但他居然什么都没有做，直到现在她们回来了，明珍向她们告状，才说出了这些事情。

        原来，事情并不只是简单的和离！

        几个孩子也不是单纯的伤心，愤怒父亲的所作所为；还有对父亲种种行为的不耻和憎恶。

        看着明老婆子青红交错的脸色，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大伯娘和明珠、明珂、明环几人也紧紧闭嘴，沉默不语，给明老婆子消化这些事情的时间，明老婆子和她们几人的身份不同，对明来志的这件事情，肯定心情更复杂、反应更大。

        屋子里一片寂静，她们都能清楚的听见外面打扫院子的明望童和明珍说话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明老婆子终于整理好了紊乱的心绪，抬头看着面前这几个儿孙，心情仍旧复杂。

        她们都是嫁进来二十多年的好儿媳妇，流着自己血脉的亲孙女，但当家里人出现这种事情的时候，她们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坐壁观上，看好戏。如果她们真的将明来志和明三婶当作至关重要的家人，当时就将这件事情如实的告诉她，大家一起想办法，或许就能想到其他更好的办法来解决，三房也不至于落到如今的地步。

        但她们都没有。

        而她们没有那样做的原因，也是三房自己做的孽；自己也无法指责她们几人。

        还真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做错了事情，终究会报应在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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