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望童怀揣着坐冷板凳的担忧踏入县学堂的待客小花厅。
接待他们的中年妇女刚端来一盘小点心,明三叔清瘦的身形便出现在花厅门框里。
“珂丫头!童童!”他看见明珂和明望童后,激动又开心,脚步急切的迈过门槛,好生打量了姐弟二人一番后,微笑着拍了拍明望童的肩膀,“月余不见,童童的性子沉稳了许多啊!”
明三叔表现得这般和蔼可亲,当晚辈的自然不好继续板着个脸,明望童抿嘴笑了一下,低下头,很是不好意思。
他哪里是稳重,他刚才就是故作冷漠,强行装出一米八的威武气场。
明三叔作为明家最小的儿子,上头有两个能干厉害的兄长,从小没吃过苦头,家里也有余钱供他读书科举,故而看上去不如乡下种地的汉子那般结实强壮,长相清隽,气质斯文,身躯单薄,典型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因年岁增长,气质沉淀,又添了几分儒雅和宽厚。
“快坐下说话吧,”明三叔对他们很是热情周到,“你们赶来县城走了不少路,不必站着。来,尝尝这点心……”
“多谢三叔,我们自己来吧!”
忙了半个上午,明珂和明望童也的确有些饿了,就着茶水吃糕点,垫了垫肚子。
等姐弟二人停下吃饮的动作,见他们饱腹后,明三叔才询问来由,“你们今日来县城是有什么事情吗?”
明望童立刻看向大姐。
明珂道:“我们是专程来找三叔的,有件事想跟您说一下。”
明珂说完话,仔细端详了明三叔几眼,只见他脸上表情不变,嘴角却微微下沉,搭在膝上的右手轻握成拳,大拇指和食指互相搓掐,心里的烦躁没有压抑住,带到了脸上来。和刚刚才见到他们姐弟时的表情,瞬间有了变化。
他的身体向她微微倾斜,问道:“要跟我说什么事情?”
无事不登三宝殿,明珂姐弟大老远的来找他,肯定不会是什么小事。
“三叔应当还记得村塾的董夫子吧?”
“自然记得,”明三叔答道,“他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明珂无奈说道:“董夫子一直嫉妒您,他追赶不上三叔的成就,便把一肚子邪火全撒在了在村塾读书的童童身上。之前想着夫子待学生严厉些也无碍,严师出高徒,可董夫子却越来越过分,不但没有好生教书,还……还对三叔您不敬,言辞羞辱。”
“童童实在听不下去了,都不愿再去村塾读书,”她叹了口气,“我想着这件事事关长辈,我们身为晚辈也不知该如何处理,便特地来告知三叔。”
明三叔听完后,没有明珂想象中的勃然大怒,而是反问了一句:“你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在明珂点头后,他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表情也放松了许多。
明珂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我也只与他共事过半年多,之后便来县城了,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人。”明三叔愤然道,“你们放心,这件事我知道了,会处理的。”
县城的小学,三十名学生才配了一名教谕,村塾不足二十个学生,更不可能有两名夫子同时来教书了。原本是他先在村塾教书,之后他有意去县学堂,也正好县小学将有一名教谕的空缺,这才又调来了董夫子,二人共事的时间也并不长,他找到机会和门路,便离开村塾来了县小学。
想来董夫子是气愤二人同为秀才,自己又比他年长,但更进一步,到县小学当教谕的人是他,自己却依旧在村塾当个无甚出息的教书先生。
但论功名虽然一样,可这里面也还是有偌大的差距。
一个两鬓斑白,苦熬半生才中了秀才的书生,和一个不到而立之年便考中秀才的年轻书生,前途能一样吗?
他嫉恨自己便罢了,竟然还把火撒在无辜稚子的身上,他边说边摇了摇头,对董夫子的所作所为只觉得可笑又荒唐。
说完董夫子,明三叔一抬头,就看见一脸苦大仇深的明望童,缓了缓情绪,道:“童童还小,可不能不读书,还是要去学堂的。”
“他就是个犟牛似的脾气,我好说歹说,就是不愿意去村塾,想来是那些日子被董夫子打骂羞辱得狠了,觉得在村塾的同窗面前丢了脸面,抬不起头来。”
明珂摸了摸明望童的头顶,“他本来就是个要强的孩子,我现在也不想逼他,所以今天来三叔,第二件事就是想问问三叔,能不能帮忙想个法子,把童童弄去其他学堂。我想着,换个地方总要好些吧。”
“这个,你让我想想。”明三叔低头沉思。
明珂端起茶杯喝了一下口,安静的等他开口。
就在这时,一个男孩子拖着另一个年纪稍大的男孩子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
“爹,大事不好了爹!”
明三叔愣了一下,“怎么回事?”
他们好似没有看见明珂和明望童一般,径直冲到明三叔面前。年纪稍大的看上去和明环差不多大;急躁的和明望童年纪相仿。
这就是三房家一直跟着明三叔在县城读书上学的两个小儿子,十二岁的明文,和八岁的明虎。
明虎气喘吁吁的说道:“二哥竟然输给新韵私塾的人了!肯定是新韵私塾的人作弊了,我才不信他们会比二哥还厉害,爹你快去给二哥做主……”
“阿牛你别乱说,”明文面露无奈之色,“胜负已定,人家也是赢得光明磊落。”
“哪里光明磊落了!”明虎跺脚,气愤说道,“二哥你才是最厉害的,明明就是他们判错了你的题。你把你的考卷拿给爹看,让爹判一下对错。”
明文脸色微微变红,藏在袖子下的双手后缩,“真的不用了。”
明虎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直接上手抢过来,递到明三叔面前让他看。
明三叔被明虎的一通闹搅得头晕脑胀,都来不及训斥他们和堂姐明珂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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