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时就想到了在陈家的时候，陈如月一直说的、感觉被人在暗中偷窥的事情，难不成，他和陈如月的事情真叫人发现了？

        “嗐，反正都是你家里的人，来的是谁还有区别吗？”龚夫子大大咧咧的，全然没有注意到明来志的不对劲，“她们都等你好一会儿了，你快回屋去吧！你这堂课也不用去上了，我正好闲着无事，帮你代一堂课。”

        明来志：……

        如果可以，他其实并不想让他帮自己代上课。此时去上课对自己来说，反而是逃离的最佳借口。

        龚夫子满腔热情，一心只想回报他，根本没有发现明来志的表情差异。

        因为明来志一直都住在县学堂里，便是放假也鲜少回家，他孤身一人，顶多再带两个儿子，也没有其他的事情可忙碌的，所以县学堂里哪位夫子临时有事情了，都会找他来帮忙代上一堂课。

        龚夫子跟他同时教小学的，算是让他帮忙代上课最多的人了，龚夫子心里面一直很不好意思，但又总是找不到机会来帮他代为上课，现在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了，又怎么会愿意错过呢？

        不给明来志拒绝的机会，他就乐滋滋的已经走了，留下明来志在他背后无奈的长叹。

        回屋的脚步异常沉重且缓慢。

        “三叔。”

        明来志的身影刚出现在门口，明珠和明珂便立马起身喊人；大伯娘难得摆了回架子，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等明来志进屋先喊了她一声“大嫂”后，才面色平静的点了下头。

        “大嫂，你们怎么来了？”在看见她们三个人时，明来志既是放下了心，但同时另一个口气也悬了起来。

        明珂已经算是一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了，大嫂就更是不会轻易来县学堂找他。

        想到这里，明来志的表情愈发严肃。

        大伯娘没有立马说话，先给明珠使了个眼神。在明珠到屋外看了一圈，确定没有其他人，将屋门关上后，才开始说话。

        “老三，说起来，咱们叔嫂二人也许久没有见面，坐下来好好聊过天了。”大伯娘一开口，语气就软了不少，上下打量了明来志一圈后，“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倒是比上一次回家时胖了不少。”

        明来志淡笑坐下，“大抵是冬天衣裳穿得多吧！上一次大嫂看见我的时候，才入了秋没多久，衣裳也穿得薄。”

        “是啊！上一次见到你，还是秋天，这一眨眼，都已经冬天了。”大伯娘瞅着他，意味深长的感叹道，“老三啊，你都好几个月没有回来过了！”

        明来志沉默了，感情在这儿给他留下话了。

        他也不继续跟打算伯娘寒暄客套了，径直问道：“大嫂，你这次过来找我，到底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不用拐弯抹角的，这也不是你的性子。”

        大伯娘瞬间就板起脸，不高兴了。

        明珠和明珂对视一眼，纷纷在心里面憋着笑。明来志只当是自己的话惹得她不高兴了，却不知道，大伯娘这只是不高兴自己在牛车上，绞尽脑汁想了一路，好不容易才憋出来的这句话略微显得深沉的话，这才说了两句，就被他给打断，不让她继续说下去了。

        她的功夫岂不是都白费了嘛！

        “你真要我直接说？”大伯娘没好气的问道。

        明来志忍不住笑了，“大嫂，你想说什么直接说便是了。”

        他自个儿也是她看着长大的，长嫂如母，他待长嫂也如母亲一般的，不需要扭扭捏捏，话里藏话的。

        “好！”大伯娘板着脸用力的点了下头，“那我就直接问了——老三，你们学堂也快要年末考试了对吧？”

        “不错。”明来志说了一个日子，离现在也没剩几天了。

        “年末考试之后，你们这些教书的夫子也就没有什么事情要做了，到时你会跟着小文一起回来吗？”说好的要直接问，但大伯娘还是心软了，不想将话说得太直接，扫了他的脸面，委婉了不少。

        明来志沉默片刻后，说道：“我……在学堂可能还有一些事情，到时应该让小文和牛子一起回去，不必等我了。”

        “只是不用等你回去吗？”大伯娘咄咄逼人，继续追问，“还是我们大伙儿连过年也不用等你一起过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明来志可以确定，大嫂她们的确已经知道他和陈如月的事情了。不然不会突然跑到县学堂来找他，莫名其妙的说这些话的。

        到了这个时候，明来志居然不是很慌张，反而解脱般的松了口气——到底还是被发现了！终于被发现了！

        “大嫂，你既然能问出这句话，想来是听说了什么消息，对吧？”明来志收敛起了笑容，定定的与大伯娘四目对视，“既然你们已经提前知道了，我也不瞒你们了，反正你们总是要知道的。”

        “——对，今年过年，我的确不打算回去过了。”

        “荒唐！”大伯娘气得用力拍了下桌子，“大过年的你不回家，你想住在哪儿？县学堂都要关门，一个人都没有，难道你也要一个人冷冷清清的留在这里过一整个年不成？”

        大伯娘要将真相揭穿的话都已经到嘴边了，但喉咙滚动了一下，在将要开口的时候，话还是变了。

        “我知道你厌恶极了你媳妇儿，不想回去面对她，但不光为着她，家里面还有娘了，还有你珍丫头、虎子那几个孩子，还有你大哥和我啊！你就全都不会要了？”

        “就算你舍得狠心对待自己，那你也不想想娘她老人家吗？老二去世不在了，三个儿子已经少了一个儿子，现在又有一个儿子闹脾气不肯回去见他，你让她老人家怎么想？”

        她到底还是没狠下这个心来。

        明来志略微有些动容，面上的神色挪动了一下，“大嫂，我……”

        刚开了个口，话又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在陈如月和家人之中，他只能二选一。而他已经允诺陈如月了，在她面前信誓旦旦的做了保证的；那么，他就只能对不起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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