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明三婶吃完早午饭，气势汹汹的赶到大房家去的时候，却只扑了个空。

        明老婆子和大伯娘已经离开了。

        俗话说得好，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敌人。明老婆子和大伯娘跟明三婶虽然算不上敌人这种严重的说法，但在没有分家之前，三个人也曾朝夕相处过很长一段时间，当了这么多年的婆媳、妯娌，谁还不知道谁啊！

        再说她们本来也没打算坐王满牛的牛车，所以给大伯父将饭准备好了后，婆媳二人提前用饭，就一路大摇大摆的出门了。

        既没有被明三婶找到，免得跟她碰了面后，又被明三婶缠着说一大通的话，甚至还有可能改变主意，嚷嚷着要跟她们一起去县城；也一路招摇的叫许多人都瞧见自己出门的动静，表明自己的确是去县城了。

        之后明三婶便是找其他人询问求证，也有人能够证明，使得明三婶暂时放宽了心，老老实实的在乡下等她们的“好”消息。

        “娘，你要是觉得哪里冷了，一定要立马告诉我。珂丫头特意给你准备了一条长带子，说是叫什么围巾，专门围在脖子上挡风的，可暖和了。”坐上牛车后，大伯娘各种仔细、小心的将明老婆子安置妥当了后，还碎碎念的叮嘱，生怕明老婆子吹风着凉了。

        明老婆子好笑道：“我这知道。不就坐个牛车去趟县城吗，我还没那么柔弱。”

        她年轻的时候，可也是地里干活的一把好手，哪里就那么弱不禁风了。便是因为二儿子早逝，自己被白发人送黑人的惨事击倒了，但过去了半年之久，她也慢慢平缓下来了。只要精神上过去了，身子骨总是能慢慢养好的。

        大伯娘只道：“小心一些总是好的。”

        本来出门之前，她就想着让明老婆子把明珂特意给她们两个准备“围巾”给带上，明老婆子觉得花里胡哨的，绕在脖子上怪不自在的，不愿意戴，大伯娘又不能逼着明老婆子强行带上，只得作罢。但也还是拿在手上，防止在路上的时候，万一明老婆子需要了，就可也立马给她戴上。

        ……

        如今天这么冷，而且明老婆子和大伯娘她们出门的时候也临近晌午了，时间不早不晚的，换作平时，坐牛车去县城的人绝对不会太多。但现在，牛车上却坐得满满当当的，热闹得不行。

        临近年关，大家都是去县城采购年货的呢！

        “你们也是去县城买东西的吗？”其他人好奇问道，打量着明老婆子和大伯娘，就她们两个人，而且明老婆子的模样一看，就知道身体不太好，怕是买了也拿不到太多的东西吧？

        大伯娘知道她们心里面在嘀咕什么，也没有过多解释，只顺着她们的话点头：“对啊！去县城里瞧一瞧，看看还有什么想买的。”

        大家明白了。

        想来是之前已经将东西买得差不多了，大头都已经买完了，这次只是再去补购呢！

        就算家里的日子不是大富大贵，银子也不算太宽裕，但过年是唯一可以让家里的当家女人们可以大量买买买的日子。买东西是女孩子天生的热爱，提起采购，下到几岁的小姑娘，年长到几十年的婶子、奶奶们，就没有不高兴的。

        一路上大家热热闹闹的聊着天，说着家里为过年置办的东西，别提多高兴了。也许是人多，明明是没有遮挡的牛车，但大家挤在一起坐着，竟然也不觉得有多冷。

        明老婆子和大伯娘也听得入神，嘴角不由自主的带上了微笑。

        换作往年，其实她们家也是这么欢欢喜喜的过日子。

        “我还记得去年，老二押镖去了一趟南边儿，从南边儿给家里几个小辈带回来好多新鲜好玩儿的东西，他们几个小的别提多高兴了，拿着满村子跑，向其他人炫耀。”明老婆子忍不住唇畔含笑的回忆去了去年的事情，“结果还没有等到过年，阿牛的那一份就给弄坏了，哭得可厉害了。”

        大伯娘也想起了这件事，点头笑道：“对啊！不依不饶的，他爹他娘谁去哄，都哄不下来。最后还是小文主动将自己的那一个给阿牛，才让阿牛停了下来，没有继续哭下来。”

        当时明牛哭得大家头都大了，还真不知道怎么才能将他哄下来。

        但说明牛是个不懂事、被宠坏了的坏孩子吧，也谈不上。在自己哥哥明文将他的那一个玩具送给自己的时候，明牛又很有骨气的还给了明文，懂事的说“如果三哥把他的给我了，那三哥也就没有了”，他才不要抢哥哥的东西。

        让明老婆子欣慰得不行。

        这孩子没有白读书。

        跟着自己亲爹在县学堂里，还是学到了很多东西的。

        那个时候多好啊！

        明三叔和明三婶虽然早就相敬如冰了，但起码还没有像如今这样闹翻脸，他也还不至于做出在外面跟别的女人不清不楚的这种事情来；老二也还没有死，三弟妹也就不至于欺软怕硬，以为明珂姐弟几个好欺负，做出那种事情来，彻底跟明珂她们几个撕破了脸。

        大伯娘不由自主的向牛车后面看去。

        其实牛车这个时候都已经走了很久了，她们早就离开熟悉的村子了，但这一条路，她都来回走了二十多年了，就算周围已经不是自己的村子，也已经摸熟悉了。

        她看着后面的景色不停的后退，而牛车上的人一点点在前进。

        就好像时光。

        不过路是可以走回头路的，但时间却不会倒流。

        明明距离老二去世的消息传回来，也就过去了半年的时间，她却感觉，好像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久到，有的时候，她几乎已经忘记明珂仍旧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如果说在明珂彻底跟明三婶撕破脸之后，却转头又跟自己交好，自己也暗藏着某些小心思，愿意跟她缓和关系；那么这段时间过去以后，她之前的那些小心思就已经彻底没有了。

        她的小心思，想有，也不可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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