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现在说起来，还真能算是明三婶是盗窃的。

        明三婶整个人都傻了，她没想到，自己做的那些事情，没有在明珂、明环姐弟几个人身上栽跟头，被她们找麻烦，居然被自己的枕边人、自己的相公给找麻烦了！

        更没想到的是，多的银子她明明都已经还了，就因为剩下那点儿不太值钱的粮食，连明珂她们都懒得要的粮食，反倒被明来志抓住了把柄。

        “这……虽然这件事确实是她做的不对，但毕竟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珂丫头她们当初也都没有再计较，是不是……”叔公迟疑了一下，帮着说话，“毕竟是一家人，没必要为了这些小事斤斤计较。”

        明三婶抓住了最后一丝希望，激动的看着叔公。

        还好来县城之前，她灵机一动，特意去壮堂嫂家把叔公叫来了，她请叔公过来的那些铜板没有白花！

        明来志面不改色，严肃说道：“叔公，这件事已经不是事情的大小的问题了，而是她品性的问题。这一次是偷到了自家人的头上，珂丫头她们顾念情分，没有跟她较真，让她躲过了这一劫，要是换做其他人，要是报了官，她还有好果子吃吗？”

        明三婶咬了咬嘴唇，只默默的在心里念叨，她又不是傻子，若不是珂丫头家出了那种大事儿，乱成一一团，她也不会傻到去别人家里拿东西啊！

        “那个时候，不仅她自己要吃了官司，我们明家的名声也会被她连累。”

        “而且我也不是没有给过她机会。”

        说到这里，明来志终于转头，正眼看向了明三婶，“这半年以来，我一直在等着她因为那件事情做出反悔和歉意的举动，希望她自己能够认识到自己错误，去向珂丫头她们好生道歉，化解了彼此的矛盾，彻底了解这件事情。”

        “可惜……”

        明三婶低下头，抿紧了嘴唇。

        后面的事情别说她自己心知肚明，就连叔公也有所耳闻。

        还道歉？

        后面明珂她们姐妹自己开始做生意以后，她少生事端，少给明珂她们找几次麻烦，就已经是帮了明珂她们的大忙了。

        “正因为是一家人，所以才给了她这么长时间让她可以自省，但她却全然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叔公，你说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吗？未必吧！”明来志冷笑一声，“但她却仍旧执迷不悟，有恃无恐。若是她自己这副性子也就算了，叔公你看看虎子和珍丫头这几个孩子，被她教成什么样子了？”

        “娶妻不贤，祸害三代！”

        “就是因为看着虎子和珍丫头这个样子，我才到县学堂来教书，将小文和阿牛特意待在身边，亲自教导。她这个当娘的已经教毁了我明家的两个孩子，我不能再让她将剩下两个好孩子也教得变了性子。”

        “呸！”明三婶憋不住了，忍不住怼了回去，“你嫌我没有自省，那你有告诉过我，教我怎么做吗？你嫌我把孩子教的不好，那你自己来教啊！还有，什么你明家的孩子，他们几个全都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也是我的孩子。我是他们的亲娘，还会害了自己的亲生孩子不成？”

        “你少给我乱七八糟的瞎扯这么多——叔公，你不要听他胡扯，他就是在找借口休了我，好跟外面的狐狸精在一起。”

        明三婶忿忿说道，“成亲二十年，既然对我有这么多的不满，你为什么之前不说，早干嘛去了？”

        明来志的脸色很不好看，提起当年，他就一肚子火。

        他没有劝过、没有说过吗？

        有用吗？

        若不是失望之极，彻底失去耐心了，他会这样吗？

        明三婶就是服硬不服软。

        当初明来志脾气好，好声好气的各种劝说，她当耳旁风不乐意听；等到后面明来志转了性子，开始冷淡起来，对她不搭不理的了，她心里面才生出了几分惧意。

        这夫妻二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总而言之就是一笔糊涂账，叔公听得头晕脑胀。他连自家儿子和儿媳妇、孙子和孙儿媳妇吵架都懒得管，堂孙子和堂孙媳妇之间的事情，就更不想理会了。

        “咳咳咳……”他连忙轻咳了几声，打断他们的争论，“过往的那些事情咱们就不提了，还是继续说当下的事情吧！”

        这话正合明来志的意，他也懒得再跟明三婶扯当年的事情。

        “不敬长辈，是为不孝；行盗窃之事，是为无法；多口舌生是非，闹得家宅不宁，亲人不睦；又有淫、妒之疑，七出之条里，她就占了泰半，这样目无王法、也不守家规，上不畏天、下不敬长的妇人，实在是不堪为良妇。”明来志神色肃穆，语气郑重的说道，“叔公，今日请您老为见证，我一定要休了这恶妇！”

        “便是今日我娘在此，也阻拦不了我要休了她的决心！”明来志斩钉截铁的说道。

        明三婶刚张开口，就被他打断，抢先一步说道：“今日休妻一事，与陈氏并无关系。我早就忍你很久了，即便没有她，即便今日之后，我不能跟她在一起，我也依旧会休妻。”

        “刚才我列出来的种种罪状，究竟是真的，还是我胡乱编造，你自己最清楚不过。叔公想来也是明白的，知道我是不是夸大了。”

        “你若是还往陈氏身上攀扯，”明来志停顿了一下，口吻充满了失望，“只能说明你直到现在，到这种地步，依然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想清楚自己到底错在了哪儿。”

        明三婶张开了嘴巴，又憋屈的闭上了，心里一肚子窝火，却不知道该怎么发泄出来。

        要不说读书人就是会说话呢！

        虽然他刚才说的那些过错，明三婶确实都有，但要说今天这件事不是因为陈氏而起，那也是骗人的。

        但他就是将矛盾的焦点转移了，从陈氏挪到了明三婶自己的身上，将他和陈氏的不堪之事，变成了他和明三婶夫妻之间存在已久的矛盾。

        后面又说了这几句话，更是让明三婶无法开口了。

        若她继续不认账，那便还是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实数无可救药，他跟她这样的妇人不可能继续生活下去；若她老老实实的承认了，也就只能是证明了他说的话全都是对的，那么他想要和离，或者休妻的理由便愈发充足，更是理直气壮了。

        所以明三婶是怎么做都不对，怎么说都是错的。

        这个时候，她就算是发火，想像之前在明老婆子她们面前那样撒泼，面对郎心如铁的明来志，她的这个举动也只会为他列出的罪状再添加一桩证据，让众人偏向他、认可他、甚至是同情他。

        同情他这般饱读诗书、斯文儒雅的文人先生，居然娶了她这么一个粗鄙无礼的村妇。

        既然知道自己的老三套已经没有作用了，明三婶也不是真的蠢笨，自然不会再傻乎乎的撒泼，但以她有限的脑子，一时间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只能呕了一肚子的火气，嘴巴闭得紧紧的，在自己没有想出有力的反驳的话之前，管住自己的嘴巴，不让它再乱说话。

        此时明三婶不宜说话，但叔公却可以。

        虽然他老人家对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不太关心，但长辈嘛，总是以和为贵，更加偏向于将吵架的两口子劝和，不到最后一刻，逼不得已，是不会松口同意他们和离或者让明来志休妻的。

        只是明来志刚才说的那些理由，实在是太占理了。

        就算淫这一条只占了半条，那七出之条里，明三婶也是占了四条半了。别家的妇人哪怕是占了个一两条，都算是罪无可赦，早就被赶出夫家了。

        叔公便是再想帮她说话，理由和底气其实也不是很足了，他叹了口气，看着神态坚定的明来志，想了一想，说道：“要不这样吧……虽说我也是你们的长辈，但你们娘还在，她和你大哥才是你们家的一家之主。不管是休妻还是和离，这件事都不小，不如等你娘和你大哥回来后，再慢慢商量。”

        “来志啊，叔公还是那句话，你们夫妻之间便是没有感情了，也还是要为孩子着想啊！虎子和珍丫头如今也到了相看婚事、可以成亲的年纪了，这个时候闹出了父母和离的事儿，你们让这几个孩子怎么办？”

        “所以啊，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总要先将几个孩子的事情安置妥当。”叔公语重心长的说道，“等你娘和大哥回来后，若他们对你们夫妻和离的事情也没有意见，我自然也没有二话。”

        叔公没松口，但又不算完全没松口，起码不再坚持帮明三婶说话了。

        明来志不可置否的挑了挑眉头，说道：“可我娘和大哥他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今天已经闹到了这番地步，我是一刻也不想与她多相处了。”

        叔公正要回话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壮堂嫂才进了院子，响亮的大嗓门就已经传到屋子里面来了。

        “来了来了，他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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