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如月有一种感觉，若是刘老婆子真的动了那个念头，她就一定会做。在做之前，也不会像明三婶那般提前嚷嚷半天。说动就动，雷厉风行，不会给自己侥幸逃脱的半点机会。

        该怂的时候，还是怂一点吧！

        “虽然我让她闭上嘴了，但我想，她刚才的那番话，并不只是她才那般想吧！”刘老婆子对着明来志说道，“你们二人既然心意相通，想来你也是这样认为的。”

        明来志低下头：“没有。”

        刘老婆子尾音上扬，不相信的语气：“当真没有？”

        “当真没有！”明来志苦涩一笑，他又不傻，要是明三婶和刘家人提出的关于银钱的要求当真不合理，他三天之前就已经和叔公拒绝了，哪里会到今天，因为没有凑够一百两银子而这么无奈，对刘家人低声下气的呢？

        “岳母尽管放心，关于银钱和房子的事情，三日前，我们就已经协商好了的，对于这些，我没有一点儿意见和其他想法。”明来志恭敬说道。

        “你没有，她却有，”明三婶冷笑一声，阴阳怪气的说道：“看来你们两个的心意，也不是随时都相通的嘛！”

        明来志垂下眼睑，懒得与明三婶再多做无畏的争辩。

        房子是给三个儿子的，只是明虎是长子，且又快要成亲了，所以才将房契过到他的名下；日后明文和明牛二人，以及明珍都还是会继续住在那里的。除了明三婶会离开，明来志不能再回去之外，住在那个屋子的人没有什么变化。

        银子就不用多说了，三日前就已经发出了疑问，都解释妥当了。

        他明来志现在就算给出了再多的东西，那也都是给了他亲生孩子的，理所应当。

        他没有在这一点上再多说什么，只继续说道：“刚才岳母说，你们愿意宽限些时日，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便是了。”

        “在刚才，我想额外多提的要求，无非就是替我这可怜的女儿再多要些银钱。”刘老婆子幽幽说道，“她在婆家都已经过了快半辈子了，也是马上就可以当婆母抱孙子、享福的年纪，现在却要被夫家赶出去，以后的日子也不知道得有多难过。”

        “便是再给了她十五两银子，其实也远远不够。她一个妇道人家，不像男子，又没有谋生的本事，她的兄弟们也早就有了自己的小家，不可能一直帮衬着她，我们可以多给你宽限些日子，甚至于……之后你若是在大房和二房处借不到银子，我们也可以同意你日后分次给。”

        “只要你答应，除了这十五两银子之外，每个月再给我女儿二百文钱，一直到她死，我们也就放心了。”

        二百文钱这个金额，是经过刘老婆子和明三婶、以及两个儿媳妇多番商议之后，才定下来的。

        按照明三婶和刘家小儿媳妇的意思，才二百文钱，哪里够啊！每个月最好要个一两银子才行。但被刘老婆子给驳了回去。

        每个月一两银子？

        明来志要买断与她的近二十年夫妻情分，也才花了十五两银子呢！

        “你觉得你值这个价吗？”刘老婆子狠起来，对自己女儿也毫不客气，“我知道明家二房那几个丫头现在挣得多，别看人家几个几两银子当几个铜板在使，就以为你也可以了。我瞧着，即便是明来志这个亲三叔，二房那几个丫头也未必舍得给他银子。”

        还是老老实实的根据明来志自己的收入，来要生活费吧！

        二百文钱对于乡下人家，其实已经足够了。

        明三婶自己但凡勤快一些，即便种不了太多的地，但糊口还是可以办到的；菜也是可以自己种的，鸡也是可以自己喂的……反正在乡下，只要勤快，很多东西都不用花钱的。

        更何况明三婶还有十五两银子，以及自己那微薄的嫁妆呢，这些也是她的底气。再加上每个月二百文钱，她是妥妥够用的，蚊子再小也是肉嘛！

        毕竟明来志教书的收入也不高，二百文钱，也在他可以承受的范围内；要是狮子大开口，向他要了太多，他怕是就直接翻脸，根本不同意这个法子了。

        甚至于在刘老婆子的打算里，二百文钱，明来志或许都嫌多了，说不定还会砍价。她心里面的最终底线是一百文钱。

        但没想到明来志听了之后，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好！我答应！”明来志一口应下，“每个月二百文钱，一直给到她去世；但我的要求是现在的这一百两银子，我也暂时只给一部分，她的十五两银子以及虎子的十五两银子，以及几个孩子近些日子过日子的开支，我先给四十两银子，余下的六十两也容我分次再给，如何？”

        “几个孩子日后开销的费用，现在就一口定下来，我认为未免也太过武断了些，未来的日子这么长，未必够用。”他慢慢说道，“我也每次给他们，我保证，给几个孩子的银子，总共一定不会少于我们现在商议的这个数；如果日后孩子们钱不够，我也愿意继续再给他们。”

        只要不一次性给，容他细水长流的来，他日后总有挣钱的法子的。

        刘老婆子扬眉，明来志倒是个聪明的，知道抓住这个机会，立马就给自己再宽松了些。

        不过，他说的也不无道理。

        之前是她不在场，由着自己老头子和两个儿子就跟女儿定了一百两这么个死数字。他们几个大男人真是没亲手操持过家里，不知道家里的开销；女儿也是个糊涂的，没搞清楚情况。

        如果家里有个管事的女人，懂得操持家务，自然能够节俭的过日子，几两银子在乡下都能过上很久了；但家里若是没个能够掌事的，几个孩子不懂得节俭和收敛，随便花费，怕是也支撑不了多久。

        她看她这几个外孙，没一个是能打理好的。

        刘老婆子心里面是赞同的，但面上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露出来，反而一副不虞的模样，好似因为明来志又提了要求，而倍感不悦。

        明来志也忍不住有些紧张了，后悔自己是不是不该多嘴说那一句话。

        过了好一会儿，刘老婆子才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你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我只松了口气让你将剩下的十四两银子晚些给，你就索性想只给三十两银子了！余下七十两银子，都分开给，你还真会盘算，真是给你脸了，就得寸进尺是吧！”

        刘老婆子的态度，很明显的表示着：她的火气还没有消呢！

        正当明来志后悔，想要收回那番话的时候，就听见明三婶忽然说道：“我同意！”

        这大大出乎了明来志和陈如月的意料。

        明刘氏莫不是良心发现了？

        但在明三婶出来之后，对上她的眼神，他们二人就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我同意！”明三婶再次重复了一遍，但这三个字就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一般，不带一点儿善意，“只要你们能做到一件事，我就同意。”

        “做什么事？”明来志问道，并上前一步，将陈如月护在自己身后，自己与明三婶对视。

        明来志的这个动作，自从发现了他和陈如月的好事之后，在这几天里，自己已经看过无数次了。从最开始的愤怒、心痛、气愤难耐，到现在已经可以平静的面对。在发现他和陈如月的事情之前，她从来不知道，明来志居然还有这一面？

        他为人夫，为人父，为人子多年，最有男子气概的时候，居然是在袒护自己在外面勾搭的狐狸精的时候，真是贻笑大方。

        明三婶高高的抬起头：“在这里，当着我们的面，明来志，只要你对这个贱人狠狠打十个巴掌，我就同意！我不仅同意，刚才我娘说的，让你每个月再给二百文钱，我也可以不要……”

        她停顿了一下，“不要那么多。只给我一百文钱就行了。”

        “你打吗？”

        是愿意为了银子忍辱负重；还是不愿意伤害陈如月，继续被刘家人刁钻为难？

        刚才明三婶的那片刻停顿，没有引起大家的发笑，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明来志和陈如月的身上，看他们这对自认为情比金坚的苦命鸳鸯会做出什么决定来。

        “实在不愿意打，也可以……”明三婶凉飕飕的说道，“刚才我娘说的那个法子，我也还是可以同意的。但是，每个月你都要给我一两银子，从这个月开始，立马就要给。”

        “一两银子？”明来志脸都黑了，“你怎么不让我去抢算了！”

        “那你去抢啊！”明三婶冷笑，“我管你的银子从哪儿来，随你去抢去偷，坑蒙拐骗，反正我只要结果。”

        “只要你打她十个巴掌，日后每个月只需要给我一百文钱；但如果你不打，就是每个月一两银子。选择权交给你，看你们的决定了。”这个时候的明三婶，突然就变得非常通情达理。

        “是对着脸打哦！”明三婶还笑嘻嘻的补充了一句，终于露出了事发之后，对着明来志的第一个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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