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魏摇光一盏热茶泡好，傅惟仁与姜十七之间的对话也还没有结束，不过依魏摇光所见这对话是注定要沉入空白了，姜十七习惯掩藏，说话做事从不直接，君子之风早已经刻进骨髓里；而傅惟仁则是觉得有利可图才会进击，否则他断断没有道理刨根问底，尤其是这种略微有些桃色的花边消息。

        “殿下，请用茶。”

        摇光双手托着茶盏轻轻放在姜十七的面前，然后收回手恭敬地跪坐在桌边。

        姜十七悄悄瞄了一眼她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一笑，端起茶盏揭盖细细闻了一下茶香，夸赞道：“想不到你泡出来的茶还不错。”

        摇光垂头恭敬回道：“殿下赐予妾一把珍贵的桃花折扇，妾无以为报只好尽心尽力服侍您。”

        “嗯，你倒是有心了。”

        姜十七不紧不慢地轻啜一口茶，满意地微微瞌目，不再说话了。

        当然这也是他自坐进这个大殿里第一次饮用茶水，不得不说这些都是出于谨慎的心理，魏摇光表示能够理解，但是不能否认的是她是被利用了。

        这个时候先前在殿外那个叫做铃儿的女孩子请求自己的话又响起在耳边了。

        “我叫做铃儿，是殿下的人，可是我不能够保护殿下，你平日里又多受殿下的照顾也该回报他了，穿一次女装又如何？赶紧去吧，情况紧急！算我求你了！”

        “等会儿！我这才刚脱身你就又让我进去？！”

        “你这个人！”她怒骂一声，然后闭了眼睛猛地跪在地上，连声说道：“我今晚被人盯上了，近不了殿下的身，你以为我想让你去接近殿下吗？殿下的身体状况你比我清楚吧？参加这种宴会他从头到尾都不会喝一口水也不会吃一口菜，若是有信得过人在他身边总能替他遮掩一些的，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魏摇光头疼，她蹲在那姑娘面前面面相对，“我该明白什么？还是说你明白什么？我是朝廷命官冒死潜进来是有职责在身的，你以为我是来玩的吗？还有那是你家殿下又不是我家殿下，我突然跑过去这又成何体统啊？”

        那姑娘的脾气还真是硬，脑筋也直，顿时就要给摇光磕头了，摇光伸出手及时拦下她，无语到极点了，“有话快说！这里随时都有可能暴露，快点！”

        她面色一喜就跟连珠炮弹一样把话都说给摇光了，“有劳大人您扮一回女装了，乘机混进那十二个女子当中就可以进入大殿，殿下看见紫藤萝花就一定会唤你留在他身边的，你只需要替点下挡下那些酒水便好，如果殿下有什么需求您可以使唤席队长，他一定会帮您的。就这些了，多谢您愿意帮忙了！”

        魏摇光全程皱着眉听完了这些话，又看见这个总是瞪她的女子，不明白她的恨意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拜托自己这事。

        “那你呢？还要回去侍候那些人吗？还有你究竟是为什么不能去保护你家殿下了？”

        谁知道听见她的话后叫做铃儿的姑娘面色就变得极差了，“我，我犯了一些错误，没有颜面再在主子身边服侍了，而且今晚殿下交给我的任务我一定要好好完成！”

        摇光总觉得这个姑娘还有什么事情在瞒着自己，可是她现在也没有立场去问别人的私事，只好答应了她拜托的事情，于是便是现在的情况了，还真是蛮意外的。

        等今晚的事情结束之后，找个时间详细问问姜十七有关这个铃儿的故事吧。

        魏摇光只好把这些事情推到后面，她要保持警惕，毕竟她今晚的事情还没有完成呢，都已经有将近一周没有去宫里了，皇帝那边莫名觉得有些可怕，速战速决吧。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事情总是会在实施过程中发生意想不到的变化。

        不温不火的宴会被一个穿着青灰色衣服的侍卫打断了，他踢到抱拳跪在了森先生面前，用中气十足的声音给森先生禀告道：“先生！属下刚才抓捕到几名疑似奸细的人，正关押在侧殿里，如何处置还请先生您定夺！”

        “哦？一共有几人啊？”

        “回先生的话，一共六人。”

        “这样啊，把他们带上来吧。”

        “是！”

        守卫提刀离开此处，森先生坐在主位上笑眯眯地道：“不介意的话，接来下就让老朽我率先拿出东西吧，就用那五个人的性命来做交换吧，诸位跟不跟都行，老朽只是添个乐子。”

        他今年已有四十来岁，见过很多风浪，在诸国势力之间讨生活，早已经是人中精，手段狠辣些也能够料想得到，不过当他笑眯眯的说出这些话时摇光还是感受到了缓慢的凉意顺着脊柱爬上了脑袋，许是她终究不适应这个阶级分明的时代，庶民的性命轻如鸿毛，渺小若蚂蚁，不值得一提。

        摇光偷偷将目光转向姜十七，意料之中地与他安慰的视线对上了，她笑了一下，知道到底还是自己太天真了，下山的时候不是早就决心要走上这条血迹遍布的道路了吗？更何况之前在怀柔的时候她已经将整个李家送上了断头台如今再来装弱者岂不是就太婊了吗？

        “可有人想要交换？老朽年级已经大了，跟不上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他一副前辈看后辈的模样，脸上有慈祥的笑，若不是有那六个人被五花大绑地押在了酒池边，还就真是令人动容了。

        魏摇光在看清那几个人后心下一惊，顿时觉得老天真是会开玩笑。

        天知道，那几个刑部的官兵是如何被抓出来的！

        那计划呢？有没有被发现？还有外面埋伏着的人岂不是也危险了，这个森先生是在警告她吗？亦或者是她的身份也暴露了？

        一连串问号从她脑门上飞过去，魏摇光在此刻真实地感受到了自来到盛京城之后就一直失控的无力感，不同于怀柔城，在这盛京她每想要行进一步都极为困难。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这坐在大殿里的其他六人倒是有了动作。

        “森先生，您这就是在明知故问了，依我所见直接推下这池子就好了，反正现在这池中已经有了人间舍这种剧毒，杀死几个奸细应该不成问题。”

        欧阳复说的话是典型代表，其余几人点点头，默认了这一做法。

        “那好，就推下去吧。”

        森先生挥挥手，先前那守卫动手将几人丢下了酒池之内。

        殿中无人说话，倒是有几个陪侍的女子不忍心地闭上了眼睛，她们不敢大声尖叫因为她们的性命也同样轻如草芥，在一片抽气声中，那六人挣扎片刻就失去了生机，生命最终归于沉寂。

        “全部都带下去吧。”

        “是！”

        几名守卫走上来把一池的死尸打捞上来拖下去处理了，于是这金碧辉煌的大殿里又恢复了表面上的安静，只有那些浑浊的酒水以及溅在地面上的水污证明了刚才发生的惨事。

        “外面还有几只麻雀，不过已经不成问题了，诸位！酒林宴继续吧。”

        森先生笑呵呵地作了陈言，可魏摇光总觉得他在内涵自己，毕竟这个滑不溜秋的森先生人老却精明，能让人揪出来这几个卧底，就业能够查到外面的那群草包官兵。

        这可真是让人觉得为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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