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人是会变的。

        魏摇光第一次见到苏敏慎时对他的印象还是一个守礼正直的人，但是现在在京城再次遇见的时候确实发生了改变，变沉重了也变得激烈了，唯一不变的就是正直。

        也可以说是正直的过头了。

        走过去的时候他正义正言辞地压制着纪凌仁的话，字正腔圆情真意切。摇光跟在姜十七身后不期然地和他对上了视线于是便笑着朝他露出了一个友善的表情，苏敏慎稍微怔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也冲她笑着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魏摇光安静地站在姜十七身侧心中想的是等以后有时间了就去拜访一下苏敏慎，他是一个值得结交的朋友。

        她对苏敏慎的评价很高但是有人对他的评价却极为差劲。

        纪凌仁没有想到几个月前性格还有些内敛沉默的人居然会有压着他说话的时候，真的是所料未及的，偏偏之前对风云山庄的事的确处理的非常不好，把柄被这对父子握着，今日当众被揭穿面子上着实过不去。

        他咬着后槽牙紧皱眉头怒目而视，苏敏慎把他的属下“拆了”，活生生的人证就在他手中，况且这里还有观行太子这个特别棘手的人存在，想要用暗器杀死被擒住的属下都做不到。

        余光瞥见观行太子向这里走过来，同行的还有郑嘉闻与燕玉衡。纪凌仁目睹了燕玉衡朝苏敏慎无声问好的过程，很快他就想到了能够解决眼下困境的法子。

        “燕大人!”他开口喊了一声魏摇光。

        摇光闻声看去，他就在这目光之中假笑着说道：“您总算回来了，我可是等了您很久!”

        等我?

        魏摇光直觉得他肯定没有好事，光速思索之后谨慎地问道：“纪小将军等我可是有事?”

        纪凌仁正面朝着她而站，面上的笑是肉眼可见的虚假。

        被纪凌仁主动忽视了的苏敏慎张口欲言又止，他正在纠结要不要打断纪凌仁和燕玉衡之间的对话。这片刻的犹豫是因为他对燕玉衡的印象十分好，从他一开始愿意替燕玉衡拦下刺客就已经是这份好感的驱使行动了，而现在经过两个人短暂的视线交流他对燕玉衡的好感又提高了很多，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产生了犹豫。

        魏摇光对别人的微小表情以及小动作很敏感，在她一注意到苏敏慎的犹豫后就立即朝他友善地微笑了一下，然后才直视着纪凌仁等待着他的下文。

        “燕大人是忘记了方才的约定吗？是您亲口说的若是赢了比试就会有彩头的，我等着您的彩头。”

        这个人的目光像是被灯光晃了一下那样，有一瞬间看不清楚他眼睛中的神情，下一瞬他就又恢复成那种带点狠辣的高傲。可是上一秒与下一秒之间总觉得缺失了点什么，缺失的东西非常重要但是怎么都想不起来。这种感觉让摇光莫名觉得心口一紧，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感和危险感笼罩在心头。

        她轻轻的不明显的蹙起了左边的眉头，露出回想的神态想了一下才对纪凌仁说：“确实是有这么一个约定，那……纪小将军是认为自己赢了在下吗？”

        魏摇光平静地承认了这件事，一边好不容易决定暂时不说话的苏敏慎沉默着握紧了手中的的剑柄，他紧张又愤怒地盯着纪凌仁。

        “燕大人怎么想的?”

        “比试嘛必须要有裁判，你我二人说的话都不算数。不过方才的比试大殿中的人有目共睹，就不妨挑一个距离最近的当裁判吧。”

        魏摇光侧转身子将看戏的郑嘉闻让了出来。

        “郑小公子的位置距离酒池的南边最近，想来之前的比试您看得最清楚，那在下就斗胆恳请您当这个裁判如何啊?郑小公子。”

        摇光拱手作揖微微弯腰向他行礼，双眼的视线上挑和郑嘉闻对上，然后就在大庭广众之下摇光无声地威胁了郑嘉闻。

        欧阳复。

        她用唇语说出了这三个字。

        郑嘉闻读懂了，也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要合作吗？

        这是魏摇光的提议。

        郑嘉闻同意了。

        一场异常快速的又悄无声息的交易在眨眼之间完成。

        郑嘉闻放下原本抱臂的双手，姿态放松地向前走出了一步笑着说道：“燕大人的面子哪里能不给呢？这个裁判就由我来当吧。”

        “在下谢过郑小公子!”

        魏摇光作揖行礼向他道谢。

        “燕大人不用客气!”

        郑嘉闻伸出手把魏摇光虚扶起来。

        站直身子之后，魏摇光又看向了纪凌仁，嘴角上扬形成一个明媚舒心的微笑，摇光说：“在郑小公子给出比试结果之前，在下有一些东西想要补充一下，不知纪小将军是否愿意配合在下呢？”

        不置可否地扬了一下眉梢，纪凌仁胸有成竹地点头说：“燕大人请说。”

        “比试的彩头方才在下还没有来得及说，郑小公子，不知道现在可不可以再加上呢？”

        郑嘉闻的瞄了一眼姜十七，发现他并没有表情变化还是那平静的模样顿时就无聊地小幅度晃了晃下巴，以展现他内心的失望和对姜十七滴水不露的做派的愤恨。

        这一番动作只发生在很短的时间内，他便又去看魏摇光脸上堆笑地说：“我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不过燕大人还是要与纪小将军商量一下吧，双方都同意这事就好办多了。”

        魏摇光刚才那话就是说给纪凌仁听的，她压根就没指望郑嘉闻能靠谱。

        纪凌仁看着穿着一身紫衣的燕玉衡，眼神多有冒犯之意。

        “燕大人想要本将军做什么呢？”

        “好说!在下若是赢了就要将军您欠在下一个人情吧。”

        人情债难偿。

        纪凌仁微眯眼睛，精光一闪而逝，他爽快回答道：“好!”

        “那就由郑小公子现在来评判一下在下与纪小将军方才的比试谁赢谁输了吧。”

        “嗯。”

        郑嘉闻果然不亏是能有傅惟仁这种老狐狸合作的人，他居然生有一双漂亮的狐狸眼!啊，不对，其实是桃花眼来着，只不过可能是因为他是个生意人又擅长耍心机玩弄权谋所以这双眼睛就显得有几分狡猾之态，降低了桃花眼的美感度。

        摇光心中稍稍有些可惜。

        而在她习惯性吐槽的时候郑嘉闻已经算好了输赢。

        “燕大人和纪小将军比的是被砸到的人谁最重要。燕大人把欧阳殿下和纪小将军的属下都找了出来，而纪小将军只是把埋藏在人群当中的官兵找了出来，论重要程度……是燕大人赢了!”

        “对不住了!纪小将军。”

        郑嘉闻笑嘻嘻地朝纪凌仁道歉，毫无歉意，甚至有一点嘲弄的意思。

        纪凌仁没有搭理他看起来很幼稚的挑衅，也没有输了比试的愤怒，他平静地接受了结果并且反问摇光：“本将军不喜欢欠别人人情，燕大人有什么要求就请尽快说吧。”

        “那在下若是说了，纪小将军就一定会答应办到吗？在下指的是不会让您做出伤天害理违反道德伦理之事，您请放心。”

        “哼!成王败寇，燕大人尽管说就是了。”

        摇光眯眼二笑，像一只餍足的家猫。

        她道：“在下想要让纪小将军帮在下取回封疆符碎片，这件事您能办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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