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皇城清宁宫。
宫院内开满大片大片的垂丝海棠,花朵粉白,连绵在一起,煞是好看。
而此时柔妃正神情慵懒地坐在窗边,她膝上睡卧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狮子猫。
她的手一下一下抚摸着雪白的猫背,动作和缓轻柔,令还在睡梦中的狮子猫不停发出哼哼声。
柔妃凝白柔软的手放在猫背上,不知是手更白还是猫毛更白。
此时,门外传来轻柔的脚步声,随后只见柔妃的贴身宫女明月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
明月轻手轻脚走到柔妃身边,轻声道。
“娘娘,该喝药了。”
听此,柔妃抚猫的动作一顿,染着海棠丹蔻的尖利指甲下意识往下一用力。
随后只听一声尖利的猫叫骤然响起。
那趴在柔妃膝上的狮子猫顿时炸起毛,瞬间从柔妃膝上跳下去,眨眼间便逃窜得没影了。
从猫惊叫到猫逃走,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但这动静足可令一般的女郎吓得心神一凛。
可看着室内这两人安静的模样,似乎并没有被猫的异状吓到。
明月握着药碗的手依然稳当,表面神情也平静无波,似乎对这样的场景见过很多次了。
而柔妃呢,原本抚猫背的手僵在半空中,就算猫逃走了,也没有放下来。
她这个模样,如一个玉做的假人似的。
明月望着柔妃晦暗僵硬的侧脸,静了静,随后再次开口道。
“娘娘,该喝药了。”
漆黑的药汁上仍有丝丝热气蒸腾,可想而知,这是刚出炉不久的药。
柔妃将手放在膝上,缓缓转过头来。
她静静看着明月手中的药碗,死寂深邃的眼眸和药碗里柔和温婉的美人面对上。
就算是倒影,柔妃似乎也能从那张脸上看到松垮的皮肤和眼角的皱纹。
她忽而抬手慢慢摩挲着自己的面颊,喃喃道。
“我老了......”
明月掀眸看了眼柔妃,平静道。
“娘娘,您不老。”
柔妃缓缓摇着头,轻声道。
“明月,你错了,我确实老了......”
明月依旧平静道,“娘娘,在奴婢眼里,你永远青春貌美。”
好听的话谁都喜欢,就算是柔妃也不例外。
她痴痴地笑了起来,“明月,你的嘴还是这么甜......”
但在下一刻,她又迅速收了笑,脸色沉郁道。
“可在圣上眼里,我估计是老了,要不然他怎么都不到我宫里来了!”
对这话,明月却沉默起来。
“难道圣上身边又有其他的女人了?”
柔妃忽而惊疑道。
话落,她的神色又变得不安起来,手也开始颤抖。
明月稳立在一旁,低眸看了眼热气渐渐消散的药,忽而提醒道。
“娘娘,该喝药了,要不然药就凉了。”
柔妃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她的目光又落在明月手中的药碗。
静静注视着。
忽然,她喃喃不解道
“我为什么要喝药?”
明月垂眸回道,“娘娘,是太医为您开的药。”
闻言,柔妃抬眸看向明月,眸光依旧不解。
“可我没病啊,太医为什么要为我开药?”
明月道,“娘娘,您前段日子身子不舒服,因此奴婢斗胆请了太医过来,太医说您身有郁结,于是为您开了药。”
柔妃懵懂地点点头,似是知道了此事。
但随后她又皱眉道。
“可是明月,我不想喝药,这药看起来好苦......”
明月神色不变,道,“娘娘不必担心,奴婢为您准备了蜜饯,等下喝完药,你可以含着蜜饯,这样就不会感到苦了。”
说完,明月立即将蜜饯拿出来,摊在柔妃面前。
见此,柔妃皱着的眉渐渐舒展,她伸出手正准备接过明月递过来的药碗时,手忽然缩了回去,同时四处望了望,疑惑道。
“明月,我的猫呢?”
明月递药碗的手没动,她抿了抿唇,随后平静道。
“娘娘,猫方才去觅食了,您不用担心,奴婢已派人看管着它了。”
听此,柔妃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她再次伸手,准备接过药碗。
却在这时,属于宦官尖利的声音忽而在屋外响起。
“柔妃娘娘,陛下在昭安殿召见您!”
而听此声音,柔妃方接过药碗的手一抖,然后盛着药汁的碗便一下从她手中滑落,啪嗒一声砸在了地上。
碗碎成了好几片,药汁泼洒在地上,四处横流,如黑色的血一样。
......
昭安殿。
正熙帝高坐上首,他神态威严,气势凛然,微微垂目,平静的目光落在下方站着的那人身上。
“慕儿,听说你有事找朕,所以你究竟有什么事?”
高慕弓身行礼,随后道。
“父皇,儿臣有一件事要禀报。”
“说......”
正熙帝的声音平缓而沉稳,显然他这时心情还可以。
高慕垂着的凤眸迅速闪过一道暗光,旋即低眉敛眸,一字一顿道。
“父皇,儿臣要状告十二年前柔妃娘娘曾加害明妃一事。”
“明妃不是自然病逝,而是柔妃娘娘派人偷偷在明妃膳食里下了慢性毒药,这才致明妃身亡。”
话落,殿内一下变得落针可闻,空气迅速凝滞。
高慕能察觉正熙帝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瞬间重了几分。
但对此,高慕仍昂然立在原地,他脊背挺得笔直,平静眉目间透着微不可察的锋利。
他这副模样,似要与来自上方的威严目光对抗。
良久,正熙帝才幽幽开口。
“慕儿,你有证据吗?”
高慕拱手道,坚声道。
“儿臣当然有,而且是最有力的人证!”
听此,正熙帝眼睛眯了眯,片刻后才道。
“你先对朕说说,你为何觉得是柔儿加害了......素心的?”
说到加害几个字,正熙帝的声音微微停顿了下,但很快他又掩饰过去了。
高慕注意到正熙帝那一刹那的异常,但他只当作没看到。
他眼睫微颤,旋即朗声道。
“父皇,儿臣之所以察觉明妃不是自然病逝,皆因儿臣曾听到负责明妃膳食的奴婢无意间说起,明妃逝去前几天因胃口不好便不想吃御膳房送来的膳食,于是素微宫的宫人便将膳食放在宫内的小厨房。”
“因明妃素爱一些小动物,于是素微宫里养了不少猫猫狗狗,那日,明妃养的一只狗甩掉看管的宫人,跑到小厨房,随后将明妃未用过的膳食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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