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禽兽吗?突然要分手还不够吗?”
男人衣衫凌乱,攥紧她手的表情隐约崩溃:“……你怎么能这么轻视自己?怎么能这么蔑视我的真心?”
齐宿真的好难受好难受。
呼吸不畅,似乎要当场因心痛窒息而亡。
薛知恩也要崩溃了,他好像一个在哭泣、在融化的怪物,痛得蜷缩起身子,却还伸出触手扒着她不放分毫。
“你分不分手?”
薛知恩深喘了口气。
“我不会跟你分手的,”齐宿被泪浸满了眼,“我不跟你分手!”
他被她喂养得贪心不足,妄念滔滔,不愿放手。
“好,好,不分手,好,好,不分手。”
薛知恩反复念着这几个字,遽然从餐桌上捞了把牛排刀,高档餐具的银质餐刀,头尖开刃,锋利的边刃切割粗纤维的牛排像切豆腐块。
齐宿以为她要对他动手,抱她的手不松反紧,嘶哑的声音执拗地像疯子。
“你今天就算是捅死我,我也不会跟你分手。”
可他总是疯不过薛知恩。
她把刀刃贴近自己手腕的动脉,面无表情地重复那句剜肉挖心的话。
“分不分手?”
齐宿的脸骤然白了,全身毫无血色。
“薛……知恩……”
她在用一种最残忍的方式威胁他。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你要这么对待我?
“你没有错,错的是我,是我对不起你,我拿命赔给你。”
薛知恩眼神冷寂空洞,手起刀落,狠狠扎向自己的手腕。
“……”
预想的疼痛并没有传来,一滴鲜红的血液滴淌到她冷白的手腕,一滴接着一滴,像诡艳的花,朵朵盛开,滑落,败谢。
世界都静了。
薛知恩眨眨酸胀的眼睛,缓缓抬头——
男人那拥有天价保险,宛如活的艺术品,被称为现世油画界最伟大的手紧紧攥住刀刃,血液顺着他的手心浸透了银质的刀身。
手心的痛比不上碎成肉泥的心脏半点。
他哭着任由刀刃往更深处的肉割,任由血流,说。
“……好。”
他从来赢不了她。
他眼圈红到发疼:“对不起,薛知恩,我跟你分手,你别伤害自己,我跟你分手,我只想你好好的,我不会强迫你,我只求你……”
他说啊说啊,说到哽咽,说到呜咽。
“……求你……不要伤害自己……”
有滚烫的液体淅淅沥沥地滴在她身上。
分不清是泪还是血。
这让想往手上还他一刀的薛知恩被迫停住了手。
事情不知道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薛知恩本想跟他和平解决,她可以给他钱,是比他想要的还要多的钱。
跟她结婚没有那么多好处。
她对他的人生帮助已经到顶了。
血染透戒指盒里璀璨的粉钻,那灿烂的珠宝反射足够刺痛双眼。
薛知恩想笑。
也不知道笑谁。
大概是嘲笑他。
她拼命捂住他手心往外跑的鲜血,唇上却是满满的讥诮:
“齐宿,我没见过比你更蠢的人了。”
齐宿强颜欢笑:“……谢谢你夸我。”
他问,她:“分手后,你要离开吗?”
“家里给我安排了新的联姻对象。”
薛知恩捏紧他的手指,脱力似的靠在他肩头,嗅着他身上粘上些血腥味的温暖气息,喃喃。
齐宿的身子明显颤抖,用干净的那只手轻拍她的背,咬破了失温的唇瓣,嗓音艰涩。
“你喜欢他吗?”
“呵——”薛知恩闷着脸,哂笑,“我连你都不喜欢。”
齐宿想哭。
他极其贪心地向她提要求:
“不要跟不喜欢的人结婚,薛知恩,你一定要幸福……”
幸福?
这玩意这辈子跟她有关系吗?
薛知恩想笑到笑不出。
她盖上那枚刺眼的戒指的丝绒盒。
“留给你该娶的人吧。”
齐宿想问:合适你指围的戒指,你想让我送给谁?
我除了你还能送给谁?
他没问。
他不敢问。
他小心翼翼抱紧她,鼻尖酸楚,他很小声很小声地问:“我还能再次拥抱你吗?”
没有答案。
因为太小声了。
他几乎没有张开嘴巴。
齐宿手心被开了条不小的口子,筋腱外露,再加上失血过多,半晕厥的他被急匆匆送进急诊缝合伤口。
人生仅两次救护车拉入医院,都是因为一个人。
浑身沾着血迹的薛知恩摊着手坐在外面的等候大厅,停在地面的两眼空荡荡的没有聚焦。
满手的血滴,变成刺入十指的冰针,好冷,好疼……
这时,她身侧斜来一道阴影。
“闹够了吗?”
薛景鸿冷言:“闹够了就跟我回去。”
“爸爸,”忽然,薛知恩开口,“你能抱抱我吗?”
薛景鸿沉默许久,虚虚抱住女儿,养尊处优的手拍上她的头,仿若回到安抚她的小时候。
“爸爸,”薛知恩说,“我这段时间想明白了一些事。”
“什么?”
“最该死的人还没有死。”
薛景鸿的手一顿、一颤,接着沉默地继续顺她的后脑,难以辨清神绪。
如果说——
陆筝对齐宿的眼神是蕴含警告和轻蔑,那么薛景鸿对他就是完全的漠视。
好像他只是路边一粒微小沙砾,根本不值得被他放在眼里哪怕一分一秒。
是老牌豪门骨子里自带的极致傲慢。
就像现在,他人都没露面,将一张最高面值的支票递到他面前。
“感谢齐先生对我们家小姐的帮助,这是谢礼。”
助理上一秒客客气气,下一秒语气中蕴含警告。
“只要齐先生能摆正自己的位置,我们薛总很欣赏您这种有才华的年轻人,您的新一次巡球画展,我们有意向资助。”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有薛家资助,提高知名度的巡球画展,他想开几次开几次,艺术殿堂最高的位置,他想坐就坐。
但齐宿很少有这样冷脸的时候。
他抬手撕了支票,只跟薛家人聊一个话题。
“薛知恩在哪儿?”
第一次见有人撕上亿支票像撕废纸,这么不给薛家脸面的他还是第一个,助理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
“大小姐自然是跟薛总回家了,您好自为之之。”
好自为之?
齐宿捏着刚缝合好没多久的掌心,按出丝丝血液来,苦笑。
他一直很好自为之。
……
“怎么你一个人回来……”
原本等着他领证回来庆祝的陈奉孝,察觉不对,小心地询问站在602前阴郁低迷的男人。
“薛知恩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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