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午时刚过,一切商议妥当。闻云、王快刀将要离去。王快刀拱手道:“妙妙姑娘,这位神医医者仁心,你且安心就医罢!青宁之事,我与闻云公子料理便是。”
张妙妙道:“好的。”闻云忽是想道:“这神医虽医名颇盛,但人品如何,实不好妄下定论。将妙妙全交其手,不知是好是坏,只如今形势甚急,却无更好办法。有道是先小人而后君子,我且点他一点,叫他有所忌惮。”郑重说道:“神医,待诸事了结,我定拟重礼,当面答谢。”意指事后定会寻他。林尘大方点头,闻云这才放心,两人一夹马腹,驱马远去,扬起一阵黄土。
张妙妙面不住一红:“虽说是为治病,但我与那神医不甚熟悉,却单独相处。总归叫人好…好不自在。”羞赧不已,寻一地方坐下。
王快刀、闻云越行愈远。林尘道:“我医人虽不求钱财。却自不做赔本买卖,你数日衣食住行,皆要自己承担。”张妙妙颔首点头,觉得十分有理。
林尘借势打探:“你那两位仁兄,到底有何急事?你我终究萍水相逢,一面之缘,这便交托我手,未免对你好不关心。”张妙妙道:“不怪他们。此事牵涉甚大,若因我耽误行程,我宁可不医此病。”
林尘道:“是何事也?”张妙妙道:“你不知?青宁大火,烧尽一城,数十万、百万百姓,葬身火海,好生凄惨。”
林尘面色如常,心却一跳,手指轻敲桌面,想道:“是了…曲三风当日话语,我却也听得清楚。那欧阳冶似也习吞魂邪法。只…我却没料想,竟发生这等大事,难怪天官追而不放。”已知半分情况。
林尘心想:“这张妙妙遭我设计,落入我手,我自可慢慢放松其心情,诱导她吐露实情。此女看似柔弱,实则刚烈。曲三风曾强硬逼问,反让她至死不肯说,我该吸取教训,以柔克之。”斟酌片刻,问道:“你是为追查此事?”
张妙妙道:“我此行与此有关。但想必帮不上什么忙啦。”林尘道:“你身上钱财可足。”张妙妙道:“神医,你不是不要钱财么?”林尘道:“我本意是…你钱财若足,不妨购置一两车马。你这疗程需好几日。我帮你且医且行。”
张妙妙喜道:“当真?”羞道:“这样,会不会太麻烦神医了?”林尘心中好笑,想道:“不麻烦,我早便这般打算。叫你出钱出财,我反轻松不少。”笑道:“我是游医,本便居无定所。住客栈、坐马车,于我无甚分别。”
张妙妙道:“如此…如此便麻烦了。”取出一袋赤龙币,道:“神医,我腿脚酸软,阳光一晒便头昏脑胀,烦请你代我购车。”林尘道:“此事不难,我且扶你入房歇息。”
张妙妙道:“好。”
林尘着手帮扶,张妙妙踉踉跄跄行上楼去。这时她体泛冷气,虚汗直流。林尘施以阴元针缓解。张妙妙病症乃被“阴蚁”而咬,中了阴寒之毒。此毒林尘挥手可尽解,只解得太快,背离初衷,反不异诱导盘问。故林尘以寻常办法医治,时效确需三五余日。
待张妙妙躺下,林尘取钱离去。张妙妙望其背影,心中好生羞燥,强定心神:“张妙妙啊张妙妙,人家神医好心医你,处处为你着想,全是医者仁心,侠义心肠罢了。你切不可乱想。日后待你病好,再好好报答便是。”屋中甚是安静,杂思倏起。
林尘购置车马、衣食,驾驶马车在客栈停下。天色已经暗下,时至傍晚。林尘不想被王快刀、闻云甩开太远,便既当夜出行。将张妙妙扶入马车,驱车出城。
朝东南而去,透过阴蚁,见得王快刀、闻云在一处峡谷间停下歇息。林尘连夜赶行,天亮前应是能到。因不想靠得太近,故有意放缓车马,在后半夜时,两方相距只七八里,干脆停下休息。
此地地处“观峰岭”附近,再行数十里,便是“临原郡”。张妙妙探出头来,见一轮月色正好,转眼间竟与一陌生男子同行。
林尘停下车马,寻一树桩将马拴住,拾柴生火烧水。待水滚烫,林尘说道:“你这症原不难治,但甚麻烦,我烧一锅药水,你用去泡脚。”张妙妙道:“好。”
林尘朝水中加入五麻子、赤树汁…多为阳属药物。但至阳伤身,药伍当以阴阳相配。又相继加得几味阴属药物,既:春地花根茎、山虫干。如此阴阳相及,叫药性温润。一锅黄黑色药水既成。
丝丝热气上飘,正是滚烫,林尘晾一刻钟,夜色清凉,很快便降至适宜温度。林尘喊来张妙妙,叫她脱去靴子,鞋袜,将双足置于药水浸泡。
张妙妙生得耐看,脚亦白皙可人,强忍心中羞涩,脱靴解袜,放入药水浸泡。初觉滚烫,后来便渐渐温凉舒适。林尘道:“你是被一种怪蚁咬啦!正好咬在脚底。”张妙妙道:“啊!定是昨晚。”
林尘道:“待你泡完,我需为你推拿吸收药浴。你是女子,终究有些不便。你介不介意?”张妙妙心道:“此病不医,终究不是办法,医患间何必要分男女。我怎可因自己矫情,而坏了神医美意?若叫他误会,认为我嫌弃于他,那才大大失理。”便道:“我是江湖儿女,这等小事,何必介怀。”
林尘道:“好!”他心无旁骛,老老实实推拿,确无多余动作。张妙妙暗生好感,心神更为放松,想道:“听说这位神医样貌生得十分俊秀。他刚刚闻名,医术尚有人质疑,但凡见他真容者,无不夸赞。想必面具下定然极俊。如此男子,应不缺伴侣。我担心他行我便宜,当真大大的以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渐觉那大手温暖有力,要穴揉捏之精,力道之准,无不叫她乐在其中。
回过神来,竟见东边已经泛白。林尘问道:“相传那青宁郡之事,闹得很大,出动了很多天官调查?”此事属林尘最为关心的信息。先前虽透过阴蚁,窥探三人对话,得知一二信息。但自不敢凭此妄断。故设下此局,亲自套话。
张妙妙不疑有他,说道:“何止是大。云清岚云天官,辛无双辛天官联袂追查。二者均为四品天官,寻常江湖案件,出动六品天官已是足够。此案竟同出两尊四品天官。”
林尘道:“仅他们二人?”张妙妙摇头道:“何止,两位四品天官之下,还有五品天官:宋生,方大才,六品天官:刘踪、嵩香、玉横城、姜汤圆,辅佐。辛无双与扬洲宋府宋铁血交好,宋铁血亲自相助。顺道带其侄子宋桥远历练。”
张妙妙叹道:“单是天官,便已来八名,其下的捕首、捕快、更不知派遣多少。”林尘道:“妙妙姑娘,我见你神色匆忙,想必颇受云天官等人重视吧。你担任何等要职,与我说说如何?”张妙妙听他声音温和,似朋友闲谈,心情更为舒缓,发出悦耳轻笑,说道:“神医,你误会啦。我不在此列,我是流云宗弟子,与此案无关。”
林尘故作惊讶:“哦?那为何…”张妙妙道:“此事…说来…”心想:“此事涉及重大,我若与神医说,难免害了他。”林尘道:“若牵涉太大,觉得不妥,便不说了。”
张妙妙点了点头。林尘端药水倒入河中,张妙妙看其背影,忽觉愧疚:“神医这般待我,我却对他隐瞒,好没意思。”娇声说道:“你不与外人说,我便告诉你。”
林尘道:“我大耳朵,好听江湖趣事。小嘴巴,从不多言。倘若能说,你尽管于我说便是。”张妙妙道:“好!”既将近来所知,悉数道来。
张妙妙虽不参与调查,远在流云宗。但因曲三风一事,心中一直介怀,时时留意青宁事迹。故所知甚是清楚。五品天官宋生,乃流云宗出身,经由闻云介绍,张妙妙时与宋生书信往来。
她巧言套问,半猜半推,对此案进展也颇有了解。或觉林尘温润如玉,心思赤诚,不自觉愈说愈多。
林尘渐弄清情形,心中想道:“此事原有这般多曲折。既已套问知情,这张妙妙倒不必留在身边了。云清岚等人虽在追寻纵火真凶,但我这魔教邪徒,亦在她等追杀范围。且青宁大火,我确是有份,摘不干净。如若身份暴露,定立招云清岚绞杀。”
如此又行一日。这日正午,林尘将张妙妙阴寒之毒去尽。林尘拱手道:“妙妙姑娘,你病已全好,且离去罢!”张妙妙道:“多谢神医,不是说要四五日么。怎么…怎么…”莫名忸怩起来。两日同行,林尘为她推拿足底。渐觉舒适,这日大病初愈,反有些眷恋。
林尘道:“妙妙姑娘体质好,自然恢复得快。就此别过。”转身离去。张妙妙道:“啊…神医,你…你去哪?”林尘道:“青宁之事,于我无关,我是游医,自当游历天下,治病救人。”
两人各道分别。张妙妙强压失落,骑马向东南而赶。林尘看似离去,实则暗中跟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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