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明月高高地挂在天际,冷风习习,从窗户吹进来,吹皱了落地的帷幔,让华芳殿内盈满了清凉的夜风。
良宴一直喜欢这样清凉的冷风,他习惯了北地极寒的天气,初入江南时各种的不适,现在倒也慢慢地习惯了,只不过,还是喜欢吹吹凉风,只是顾青蔓的身了弱,经不得太多的冷风,于是良宴将她抱回自己的房间之后,便将殿内的门窗紧闭,生怕她受了风会再度染上风寒。
顾青蔓被轻轻地放在柔软的床榻上,良宴有心想让她睡得舒服一些,小心地拆开了她繁复的发髻,又打来一盆清水,帮她洗去那些脂粉,露出本来的面目……
一头长而黑亮的长发就这么披泄于枕,顾青蔓如细瓷般洁白光滑的肌肤在烛火的映照之下显得格外的好看,良宴拿帕子,就这么久久地望着她,像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迷迷糊糊地睡了一小会儿,顾青蔓睁开眼睛就看到良宴的脸,他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瞧,不由有些慵懒地爬了起来,揉了揉眼睛:“你怎么了?睡不着吗?”
良宴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将原本柔顺的长发揉得一团糟:“谁像你似的,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都睡得像一只小猪似的。”
“你是有什么心思吗?”顾青蔓迷迷登登地睁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才发现自己是在他的房间,睡了他的床:“对不起,我应该回自己的房间里去的。”
“别走!”良宴不舍地拉住了她的衣袖,却不知道说些什么挽留她的话。
“好,我不走,如果你睡不着的话,我陪你一会儿如何?”顾青蔓傻傻地笑了,还带着三分醉意,坐回到床沿上:“以前都是我睡不着缠着你陪我说话,没有想到,你也有睡不着的时候啊!”
“……”
“不如你弹琴给我听吧!”顾青蔓提议着:“刚刚你在大殿之上弹的那支曲子可真好听,叫什么?”
“《破阵子》,你喜欢吗?”良宴颇有兴致地走到琴台前坐下,他的房间里,皇帝命人送一了一把上好的焦尾琴,只是他住进宫来之后,还没有碰过,今夜顾青蔓说她想听自己弹琴,真有几分受宠若惊的感觉。
顾青蔓摆好了姿势,一副准备认真聆听的样子。
良宴调了调琴弦,弹了一首情意绵长的曲子——《长相思》。
顾青蔓虽然不通乐理,可是也能够听得出这是一支旖旎温柔的曲子,乐调柔和,像是情人之间的喃喃情语,这不由地想起他在殿上故意用那样激越的《破阵曲》来刁难新月公主,实在是有些过份了。
他的性子,有时候真是像孩子一样直率偏执,你若强迫他做他不喜欢的事情,结果只会使自己难堪罢了,他不是真心想给新月公主配乐,就一定会想搞破坏,我行我素,一点情理都不通。
好在那个新月公主还有几分定力,否则一定会被他气死的,不过,这恰好也说明了新月公主对良宴有意,就算看出了他的用心,却依旧不恼不怒的。
温柔的乐曲声中,顾青蔓却已经不知道神游何处了,良宴一边用心地演奏,一边盯着顾青蔓看,发觉无论自己多么用尽气力在用琴声向她传情达意,她也没有注意到,甚至根本就没有用心在听。
《长相思》嘎然而止,良宴有些气恼地放下双手。
“怎么了?”顾青蔓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良宴幽怨地瞥了她一眼,理了理衣袖。
“昔日,琴师公明仪为牛弹清角之操,牛却伏食如故,青蔓,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顾青蔓的脑子比平日里慢了半拍,不过总算还是明白过了来:“你是说你在对牛弹琴吗?你把我比喻成牛吗?”
“没有人会在听我弹琴时走神,你是第一个!”良宴指责道:“这么让你觉得无趣吗?”
“没有、没有,我只是、只是在想一些事情!”顾青蔓连连摇手:“并不是你的琴弹得不好,而是我走了神。”
“若弹得好,又怎么会让你走神?”良宴拉下脸来:“作为对我的补偿,你得老实告诉我,你在想些什么?”
“好啦,好啦,告诉你便是了。”顾青蔓也不隐瞒:“我其实是在想,新月公主那么美的人,应该是很多男人梦寐以求的,你为什么要拒绝她?”
良宴走过来,坐在她的身边,轻轻地揽住了她的肩膀:“你是不是吃醋了?”
“吃醋?”顾青蔓不知道这种感觉算不算是吃醋,她只是知道,如果良宴今天晚上真的答应了皇帝的提议,要娶新月公主,那么她一定会很生气很伤心,她再也不会理他了。
“对呀,你告诉我,你会不会吃醋,会不会伤心?”良宴目光灼热地看着她:“虽然你一再抗拒,可是,我知道你的心里并不是全然没有我的,是吗?”
顾青蔓被他这样追寻的目光逼得无处遁形,咬着唇不回答。
“青蔓,让我来告诉你,我是会吃醋的,我之所以决然地想带你回雪山,就是不希望你和任何人有什么牵扯不清的关系了,那一日在刑场,你和幻遥一起离开的时候,你不知道我的心有多痛。”良宴执着她的双手,放在自己的唇边,说到此时,恨恨地咬了咬她的指尖算作惩罚:“我想,你永远也不会理解我当时的愤怒,我恨不得杀了所有围绕在你身边,对你居心不良的人。”
顾青蔓有些动了情,他还是第一次,如此赤裸地剖白自己的心境,他是那样高傲的人,却有着最寻常的爱人的心。
“还有我强行软禁你在我的身边,想将你带回雪山去,从此不问世事,可是,你的心里总是牵挂着幻遥,为了进宫来救他,甚至不惜迷晕了我,我还是第一次被人下药迷晕,醒来之后,嫉妒得简直都要疯掉了,你竟然为了别的男人,这样对我。”
“我、我对幻遥,并不是你所想的那个样子的——”顾青蔓自知理亏,连忙解释着:“他的身世想必你也已经知道了,我们两个人同病相怜,都有着同样的目标,而我更是欠他一条命,他屡次救我,我怎么可能在他危难的时候放弃他呢?”
“真的只是这样吗?”良宴狐疑地问:“你对他就没有超越男女之间的那种情感?”
“没有啦!”顾青蔓无奈极了。
良宴突然就笑了,他伸手揽紧了顾青蔓的肩膀,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我就知道一定是这个样子的。”
顾青蔓任由他这样搂着,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有那般抗拒了,他的怀抱是这样的温暖,带着一股清淡的好闻的味道,让人觉得安心,她轻轻地靠在良宴的胸膛之上,微微地闭起眼睛,享受着他如此安然的怀抱:“所以说,你会帮我一起救出幻遥喽?”
这正是良宴今天所说的有重要的事情要和她商议,是他早已经想好的决定。
“我可以帮你救出幻遥,甚至可以帮扶他完成大业,只是,我需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顾青蔓抬起头来,只要良宴肯出面帮自己,那么救出幻遥的可能性就又大了很多。
良宴看着顾青蔓迷醉的眼儿,一时间有些意乱情迷,他知道自己唯独就这一个心愿,却是一个贪心的愿望。
“嫁给我,陪我一起回雪山,我们一起过与世无争的生活。”良宴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脸,喃喃地在她耳边轻语:“这便足够了。”
他的气息,馥郁而游离,他的爱,如此的真切而打动人心,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顾青蔓微微地动了心,如果真的能够放下心中牵挂的一切,和良宴一同回雪山,也是一个很不错的结局,她也觉得自己有些累了,身上的重担,想找一个人来一起分担了。
“好——”鬼使神差一般,顾青蔓点了点头:“等到这里的事情了了,我便跟你回雪山去。”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倒让良宴有些不知所措了,他轻轻地搂着自己心爱的人,激动得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如果你不喜欢昆仑山顶,我们便在山下的部族生活,骑马放牧,过着平常牧民的生活,只要你开心,无论让我做什么都可以。”良宴开心得有些语无伦次了:“我的生命沉寂了半生啊,没有想到会得到你,让我不会再觉得寂寞了。”
原来他也是害怕寂寞的吗?顾青蔓有些心疼,她还以为他喜欢那样的人生呢,原来冷漠的人心里并不只有荒原,如果给他一粒小小的种子,便会疯长成一片浩瀚的绿洲,因为他比任何人都要渴望幸福啊!
“谢谢你,青蔓。”良宴轻轻地吻上了她的唇……
顾青蔓没有拒绝,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或者,幸福如此近地来了,她却没有用心地去感受,现在她什么也不想去考虑了,只愿随着自己的心意往前走。
无论光明还是黑暗,好在有一个人,一直对自己不离不弃,任何时候,她都不会再是一个人了。
这样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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