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遥不由地笑了：“你是怪朕没有时间去看你了？朕这段时间的确是没有顾及到你，可是，朕派人送到你宫里的东西你都没有收到吗？”

        “收到了。”可是，她一点儿也不稀罕，那些东西再好，都敌不过他一个关切的眼神，可是，如此简单的道理，他都不明白吗？

        “是嫌那些东西不好吗？对了，朕听说京城里有很多新奇有趣的小玩艺儿，不如朕派人替你寻罗过来，都放到你宫里，如何？”幻遥想了想：“或者，你想要出宫去，朕可以让巴图尔和虎威将军陪你一起去逛逛热闹的玄武大街。”

        “你还当我是小孩子吗？这些，我都不需要，也不喜欢。”古丽有些赌气：“我想要回关外去，我要回家。”

        “不要再耍小孩子脾气了，朕的皇宫就是你的家。”幻遥皱起了眉头：“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朕还准备在来年的开春以朕义妹的身份封你为公主，然后在满朝文武中寻找一位青年才俊做你的夫婿，只是这一段时间实在是帛不开身来办这件事情，是不是让你受什么委屈了？”

        原来他是这样安排自己的，古丽咬紧了下唇，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他明明就是知道自己心意的，却还是口口声声地说要给她择婿，看来他不要自己的心意一直都是那么坚定的，自己还在奢望着什么呢？

        “不用了，我知道你待我好，不过，我现在只想回关外去，那里才是我的家。”

        幻遥放下了手里的朱笔，轻叹了一声，走下台阶，看着古丽：“你的父亲去世了，家里再也没有你的亲人了，为什么你还是想要走呢？”

        他明明知道的，他明明知道的，却还要这样残忍的问出来，如果不是太过绝望，她怎么可能离开自己深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

        “我只是想回到自己的故乡去。”古丽吸了吸鼻子，将快要掉出眼眶的眼泪生生地逼了回去，现在的她，一心想要逃离：“我喜欢那里。”

        幻遥看着她的眼睛，这些年的确是辛苦她了，只是她要的幸福，自己给不了，不如给她自由吧，天高海阔，让她去飞，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天空。

        “好吧，不过，朕还是会给你公主的头衔，让你风风光光地回家去。”幻遥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你随时可以回来，如果你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也欢迎你带她回来见朕，朕的妹妹，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嫁的。”

        古丽苦笑着将胳膊放在左胸前，深深地施了一礼，她不想用汉人的礼仪，这是她决心与幻遥划清界限的第一步：”谢谢。”

        巴图尔心疼地看着古丽，这几个月，改变了很多的人和事，大家似乎都变了，不光幻遥变了，古丽也变了，她深邃的大眼睛里都是凄苦，不知道这一次回去，她需要多久才能够恢复以前的开朗。

        古丽一步一步地往殿外走去，快跨出门口的时候，突然转过头来，看着幻遥。

        “老大，放了顾青蔓吧，她的心不在你的身上，就算是强留住她的人也是没有用的，你这么做，不仅是在伤害她，也是在伤害你自己，能够放下，也需要勇气的。”

        幻遥没想到她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心中一震，不过还是帮作平静地抿了抿唇：“朕心中有数。”

        古丽还想说些什么，可是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转过头去，扶着朱红色的门框，然后头也没回地消失了。

        两个男人并肩站在大殿上，目送着古丽离开。

        “皇上，你为什么不挽留她？”

        “有用吗？朕已经辜负了她，如果再挽留她，岂不是太残忍了吗？”幻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朕不是不知道，她的性子热烈奔放，原本就是属于草原的，如今在这宫中，朕又不能许诺给她她想要的未来，所以，不如放她离去，像从前一样在草原上骑马放牧，自由自在地生活。”

        巴图尔看着幻遥，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安排到了最好，可是，唯独只有他自己，还有一个“情”字看不破。

        “您真的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放顾青蔓离开吗？”懒巴图尔大着胆子说：“她也向往自由，她也不快乐，您真的没有看见吗？”

        幻遥眼睛里的神采一下子就黯淡下去了，只要一想到顾青蔓离开自己，他就觉得自己的心痛得无法忍受，他可以豁达地放古丽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去，可是，却永远也没有办法放开顾青蔓的手。

        “她是皇后。”幻遥说这句话的时候，底气有些不足。

        这就是古丽说的，放手，也需要勇气吧，他没有勇气，真的没有！

        “好了，帮朕将那些没有批阅完的走章收拾一下，朕累了，想要回去休息了。”幻遥的双肩耸了下来，再也没有了心思，往殿外走去，走了两步，又停下了脚步，对着跟在自己身后的那几位内侍吩咐道：“今天朕不需要你们伺候了，让朕静一静。”

        大殿上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低头垂手，任幻遥一个人离开。

        寝宫内。

        一个人影都没有，幻遥进来的时候，便将他们都打发干净了，这样的夜晚，古丽突然来向他辞行，让他平添了几分伤感。

        他的内心很痛苦，古丽说的不错，痛苦的不只是他一个人而已，顾青蔓的内心也同样是痛苦的，她爱着良宴，恨不得能够马上飞到雪山去找他，可是，他却不可能会放手任她去，他明白，自己一旦松开了手，那么今生今世都不会再和她有任何交集了，皇帝的身份将他压得死死的，这是他唯一追求幸福的机会。

        松开头顶上的那只九龙金冠，幻遥一度地开始怀疑自己这个皇帝做的有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而活？为什么而拼？如果说只是为了这颗金冠，那么他现在得到了，为什么不仅没有觉得快乐，反而被它压得喘不过气来？

        可能是最近一段时间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了吧，他太急于想向顾青蔓证明自己了，所以才会觉得这么累。

        一位个子小小的内侍突然弓着身子走了进来，他低垂着头，看不清脸，只是轻声地禀报：“皇上，热水已经准备好了，您是否要沐浴？”

        幻遥正觉得全身疲累，脑子也乱，这个时候泡一个热水澡是再好不过了，于是挥了挥手，示意让小内侍下去：“朕知道了，马上就去。”

        皇帝的寝宫，辟出了一个偏殿专供皇帝沐浴净身，光是侍浴的人，就有十多个人，不过幻遥没有那么讲究，每一次都是让人备好了洗澡水，便让所有的人都下去候着。这个时候是他最最放松的时候，不喜欢受到打扰。

        可是今天，幻遥刚刚将衣裳脱下，便看到屏风外面有一个人影闪过，他敏捷地抓起了一件外衣披在身上，大喝一声：“谁？”

        屏风后面的那个人影，并没有因为他的这一声大喝而退开，幻遥有些奇怪，仔细地看了一下，便看出那是一个女人的影子，心里更加不高兴了。

        他的确很少去后宫诸位妃子那里，为此，前朝的人都颇有微词，可是，幻遥不愿意做的事情，谁也不能够勉强，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顾青蔓的身上，对其他的女人，看一眼都觉得多余。

        不过，他却没有亏待他的诸位后妃们，应该有的赏赐一样都不会少，只是这些女人们未免也太不知足起来了，居然敢大胆地跑到这里来偷窥他沐浴。

        幻遥暗暗地想，无论是谁，无论她背后的势力是谁，都要将她逐出宫去。

        可是，出现在他面前的人，却是楼轻尘，他可以将后宫的女人都赶出去，只是楼轻尘不可以。

        “朕在沐浴，你来做什么？”尽管如此，幻遥还是有些不悦，尤其是看到楼轻尘穿了一件薄如蝉翼、半透的衣衫之后，这种不悦便更加明显了。

        她无疑是美丽的，后宫之中，她是最美丽的一位，只是，幻遥对她却是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了。

        “听说连日来皇上都在为国事操劳，身心疲惫，所以，便特意让御医们调配了药浴，想着能够助皇上洗去疲惫。”楼轻尘上前去，伸手便想要褪去幻遥肩头的衣裳。可是，幻遥却往后退了一步：“朕喜欢自己来。”

        楼轻尘轻轻地一笑，手伸得更长了：“有什么好害羞的，我们一起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幻遥拦住了她的手：“真的不必了，朕很累！”

        “我每次来找你，你都是这样的借口！可是，你去找顾青蔓的时候，一趟一趟地跑，可是一点都不觉得累呢，我听说，今儿上午，您从早朝之后便一直在皇后宫中，直到晌午才出来。”楼轻尘失望地咬了咬唇，眼泪便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了：“我们再也回不去从前了吗？”

        “你应该想到的，现在的朕也和从前不一样了，你也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份，怎么可以说出这样不符合你身份的话来。”幻遥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从前怎么不知道这个女人如此的会撒娇呢？眼泪说来说来，俨然是一个受尽了委屈、拈酸带醋的女子：“你是不是在宫里呆的时间太长，将前朝宫中的那套风气也带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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