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暗的时候,良宴回来了,跨进风府大门的时候,正好到了掌灯的时候,其实天色还早,幽蓝的夜空被红烛映照,暖暖的红色散发出一团团氤氲的光芒,让人的心里都看得暖暖的,良宴急步往主屋走去,远远地,便看到顾青蔓今儿穿了那件翠绿颜色的云锦,腰身掐得很细,高高立起的衣领让她有脖子看起来很修长,头发挽成了高高的发髻,此时正背对着院门,将一只圆形的红色灯笼往梅枝上挂,她轻轻地踮着脚尖,挂好了灯笼,便这样仰着脸,看着树枝上的灯火发愣,红梅点点,衬着她窈窕的身影,是最美丽的一幅画。
良宴忍不住心中一热,大步上前,便从背后一把抱住了她:“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肯穿这件衣裳了呢?”
他抱得那样的紧,将她的整个人都纳进了自己温暖的怀抱中,好像生怕她会被冻风吹着了似的,不过,才一入怀,良宴就隐约地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怀里的人儿,不似平日里那般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莲花香气,而是属于另一个女人的、有些俗气的脂粉气。
顾青蔓从来都不会搽这样味道浓郁的花粉,所以,良宴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人,连忙松开了怀抱。
那人这才回过头来,原来是香云,她仔细地装扮过,杏目含春,因为良宴如此热情主动的拥抱而有些激动,盈盈地抬起眼儿,看着他欲言又止。
良宴吓了一跳,暗自责备自己粗心,竟然已经忘记了家里多了一位不速之客,而且她的身上还穿着顾青蔓的衣裳,两个人的身材个头又差不多,怎么可能不让他错认呢?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良宴轻轻地皱眉:“你为什么穿着青蔓的衣裳。”
“这衣裳——是青蔓姐姐硬要送给我的,她说自己不喜欢了,所以让我穿的。”香云怯怯地咬着唇,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一般:“是不是我不应该穿姐姐的衣服?”
听了她的话,良宴的心里微微有些难过,这云锦还是他派人从京城带回来的,一匹之价,价值连城,可是,顾青蔓不仅很少会穿,如今竟然还随意地便拿了来送人,他的心意就这样被糟蹋了。
“不用了,既然是她同意你穿的,那便先穿着吧。”良宴看了一眼香云——她穿这件衣服根本就没有顾青蔓穿得好看。
“你们两个人在聊些什么呢?饭菜都快要凉了。”顾青蔓正准备看看良宴回来了没有,没想到看到他们正站在院子里说话,连忙招呼道:“快点进屋吧,晚饭都已经准备好了。”
良宴连忙往妻子身边走了过去:“我说过不必等我的,如果饿了,便先吃吧。”
“那怎么行?”顾青蔓挽着他的胳膊:“夫君每日工作如此辛苦,我在家只是等你吃饭而已,难道也等不得了吗?”
看着夫妻二人相互偎依着进门,跟在身后的香云有些沮丧,也跟着进屋。
屋子里,温香浮动,暖如阳春,一枝刚刚从屋外折下来的梅花正插在一只白色的瓷瓶中,娇艳地盛开着,外厅当中的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饭菜,玲珑手脚勤快地布上碗筷,顾青蔓拉着良宴坐在主位上,自己则紧紧地挨着他坐下,香云站在一边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有心想帮玲珑的忙,可是,玲珑很能干,她根本就插不上手。
“香云,你赶快坐啊!”顾青蔓冲着香云招手,拍着自己身边的空位招呼着。
“不、不、不了。”香云连连摇头:“我伺候风爷和夫人用餐。”
“说的什么傻话?什么伺候不伺候的?我说过,你就像我的亲妹妹一样。”顾青蔓不高兴了:“快来坐。”
香云犹豫地看了良宴一眼,见他没有说话,便大着胆子坐了过去。不过,她没有坐在顾青蔓的身边,而是落坐在和良宴隔着一张空椅的座位上。
顾青蔓愣了一下,没有往心里去,反倒是热情地替香云夹起菜来。
刚刚吃到一半,管家突然带着一位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小伙计冲了进来,那小伙计一进门便“扑通”一声瘫倒在了地上,想必是跑了很远的路,又走得急,浑身的力气都已经用完了,他倒在地上,一边借着管家的手努力地撑起身子,一边惊慌地说:“风爷,我们的船刚刚开出渡口不远,便遇劫了,船上的人死伤无数,货物有大半也都沉入了水底,目前还有一半的人在船上死守着,我水性好,便冒死潜水到了岸边,回来求助,风爷,请您救救船上的弟兄们吧!”
“什么?货船遇劫?”良宴刷的一下站起身来:“在哪里?”
“就在上游离沐城不出十里地,那伙歹徒似乎是早有预谋,足足有上百号人在我们的前面拦劫,我逃出来的时候,他们还在厮杀,现在的情况还不太清楚。”小伙计痛哭流涕,那船上都是与他朝夕相伴的兄弟啊,让他如何能不激动。
“我这就前去。”良宴顾不得仔细思考,起身便往门外冲,一边走,一边大声地喊:“阿秋,备马!”
顾青蔓连忙放下碗筷:“夫君,外面天寒,你披件披风吧。”
十万紧急,良宴哪里还有时间去穿衣裳,一阵风一般的就不见了。
大厅里只剩下一桌还没有吃完的晚饭,顾青蔓也没有了胃口,这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让她有些措手不及,也十分担心良宴的安危。
“香云,你自己吃吧,我没有胃口,先回房去了。”顾青蔓担忧地看了一眼外面的天空,今夜无云,一弯惨淡的月光挂在天际:“我叫玲珑替你在隔壁西厢整理了房间出来,一会儿你自行云就寝吧。”
说罢,她便回房间去了。
屋子里暖暖的,但是顾青蔓的心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平静,她心里想着良宴,第一次觉得很害怕,虽然说良宴武功高强,可是,在水上遇到悍匪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那些水盗一个个残忍无比,又以人多势众,若是被他们团团缠住,可不是那么容易脱身的,只但愿那些人是求财,并不有心伤人性命,只要拿走了船上的货物,应该就会平安回来了吧?
良宴曾经说过,如果她愿意,可以去过任何他们想过的人生,顾青蔓想,与其过这样让她提心吊胆的日子,还不如就他们夫妻二人,找一片山林,过着田园隐居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至少心里很宁静。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顾青蔓一直都没有等到良宴回来的消息,便差了玲珑过去找管家打听,可是,管家却说出事的地方离这里有些路程,风爷去了也要帮忙善后,可能今天晚上回不来了,让夫人先睡。
顾青蔓眼看着夜色已深,快到子时了,便让玲珑去睡,西厢那里,香云已经歇息下了,今天是她第一晚住在风府,可是自己也没有办法照顾到她了。顾青蔓褪下外衣,吹熄了灯火,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
外面的月光淡淡地从窗口照了进来,她就这么睁着眼睛,看着月光投注在地上的影子,清冷而寂寞。
突然,那圆圆的窗口多了一道黑影一闪而过,似乎是人影,顾青蔓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连忙回过头来,却看到一个清瘦而修长的影子就站在了自己的床前。
她想喊,可是,那黑影却伸出手,轻轻地捂住了她的嘴巴。顾青蔓瞪着眼睛,看到他缓缓地摘下遮住了大半张脸的黑色布巾,这才露出了他的庐山真面目——
原来是杜一泓。
“一泓大哥!”顾青蔓又惊又喜,看着面前这个许久不曾见面的故人,他的变化很大,原本黝黑的面庞如今像月光一样惨白,眉心不知道为什么多了一粒红色的朱砂,苍白的有些病态的皮肤衬得那粒朱砂越发地红艳。
人人都畏惧他是杀人魔头,不过,顾青蔓此时似乎忘记了,在她的心里,在她的眼中,杜一泓始终是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的那个人,无论经历过什么,爱也罢,恨也罢,怨也罢,最后都剩下了刻骨铭心的亲情,那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舍弃的。
所以,今日相见,顾青蔓只觉得心头暖暖的。
杜一泓微微一笑,勾起的薄唇有一种惊心动魄的魅力,他缓缓地松开捂住顾青蔓嘴巴的手,伸了一根食指在唇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顾青蔓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外衣也顾不得披上,惊喜地拉着杜一泓的衣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她的声音也许是太大了,惊动了睡在外间守夜的玲珑,玲珑本来已经回自己的房间睡了,不过,风爷今晚不回来,她担心顾青蔓一个人会不习惯,所以护主心切的她抱了一床棉被过来,就在外间歇下了,现在一听到屋子里有动静,连忙起身敲门:“夫人,夫人,您没事吧?要不要奴婢进来看一看?”
顾青蔓这才惊觉到屋外有人,如果让玲珑看到大半夜的自己屋里有一个男人潜进来,非得吓坏了不可以,于是清了清嗓子,镇定地说:“没事没事,我刚刚是说梦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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