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混乱中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顾泽芝只觉得自己手臂被人稳稳托住，才没有跪倒在地。她抬眼一看，只见薛缜一只手圈着自己，另一只手已经将薛灼接在了怀里，这才得意地对他眨了眨眼睛。

        薛缜见她促狭一笑，才意会到她是故意跌这一跤，好让自己能亲手抱抱女儿，不禁鼻中一酸。

        那薛灼却是天生的大胆儿，经此一变，却半分不怕，在薛缜怀里趴着，一边用手去扯他的大胡子，一边咯咯地笑了起来。

        这想必就是血肉渊源吧，顾泽芝见了这景象，惊得微微张了嘴，一眼不眨地看着薛缜父女。

        薛灼柔软的小手在自己颌下摸来摸去，小小的笑脸就像三春枝头绽放的桃花一样暖意融融。薛缜死死地盯着她，连眼睛都舍不得动一下，恨不得将女儿的模样刻在自己脑中，又似乎是在她脸上，寻找着沈辛夷的模样。

        “你怎么样？没事吧？”沈韫安忙忙地跑了过来，将顾泽芝扶住，“真是吓死我了！”

        这时候奶娘也走了上来，从薛缜手里接过了薛灼。薛缜一千个一万个舍不得，鼻翼还萦绕着女儿身上淡淡的奶香味儿，却不得不放开了手。

        “我没事儿，脚下滑了一下，”顾泽芝不着痕迹地推开沈韫安的手，伸手掠了掠发鬓，不好意思地道，“老夫人没唬着吧？都是我的不是……”

        “你没事便好了。”沈韫安竟然瞧也没瞧自己的小表妹一眼，只对着奶娘挥了挥手，“快把小小姐抱回屋吧，省得老夫人又要操心。”

        顾泽芝见他冷情如此，倒是很有些前一世的风范，心里不禁暗暗冷笑。

        薛缜眼巴巴儿地望着奶娘抱着薛灼进了屋，薛灼一派天真无邪，还望着他笑呢，只是到了进屋的那个刹那，不知怎么，忽地“哇”一声大哭起来。

        薛缜本来都准备抬脚离去了，这一下又定在了当地。

        顾泽芝听着薛灼稚嫩却执拗的哭声，心里也是百味杂陈。想必这小小的女娃儿，终于感受到了亲生父亲的存在，可是老天却这般吝啬，竟然不能让他们多待一秒钟。

        “走吧，”顾泽芝低声对薛缜道，“多耽无益。”

        薛缜如梦初醒，虽然心里像被人活生生割去一块儿肉一样痛楚，却到底强自忍耐了，依旧跟着顾泽芝，往外头走去。

        见了薛灼，顾泽芝心头也算是落下了一块大石，自然不会将薛缜继续留在自己身边。沈韫安虽然蠢，沈家的旁人可有的是人精儿，何况薛缜此时魂不守舍，万一露出什么破绽，可是要命的事。

        她早就打算好了，出了沈老夫人院子没多久，便寻了个借口打发了薛缜，名义上说让他家去，实际上便是让他走了。

        薛缜浑浑噩噩的，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像个提线木偶一般，被绿云领着出了沈家大宅，一个人走在街上。他觉得周围的一切都离自己远去了，脚就像不是自己的一样，没有一个确定的方向，只是凭着本能，一步一步地，往前走下去。

        到了傍晚的时候，他终于回到了城南的一处二进宅子。这儿本来是苏鹤鸣为了苏琅川备下的，谁知苏琅川宁肯住在锦平女校的教员宿舍，也不肯住过来，后来便成了宛亭来人在锦平落脚的地方。

        薛缜推开了院门，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他也不觉得奇怪，机械地来到西厢房自己住的地方，也不点灯，直挺挺地便躺在了床上。

        “你到哪儿去了？”忽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倒唬得薛缜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坐了起来。

        桌子上的一盏灯被人点亮，莹莹火光里，苏丹若美丽的脸微微闪着光。

        她淡漠地望着薛缜，眼睛里似乎一点情绪也没有，又似乎有千言万语，“你今天整日都不在，是到哪儿去了？”

        薛缜沉默地看着她，眼前却闪过了方才顾泽芝对着自己眨眼的模样儿。

        “没去哪儿。”他站起身来，想往外走。

        “你撒谎。”苏丹若也从桌边站起身来，“你去了沈家对不对？”

        “你还要骗我们到什么时候？”她满腔的担忧和伤心，此时都化作了怒火喷向薛缜，“我和我爹那么信任你，你却连一句实话都不肯说？你还有没有人心？”

        “你乔装打扮回沈家，又想怎么样？”她冷笑出声，“别告诉我是想抱回你的女儿吧？薛缜，别做梦了，就算是沈辛夷死了，以沈家的势力，也不会让你如愿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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