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韫安和姚湛露这头儿旧情复炽，远在清池的顾泽芝却是一无所知。这一年的除夕和新年依旧是他们父女姑侄四个一起过，顾泽芝看着亲自张罗的姑姑美妙纤细的身影，心里暖融融的。

        “你爹爹知道你最爱吃暖锅子，恨不得天天催着厨房早早备下，年下军里事情本来也多，可是你爹爹心里总是惦着你。”许是因为过年，顾凌波倒是一改素日清冷的妆扮，换上了一身梅子红的旗袍，一头乌发在脑后绾着个朴素的圆髻，簪着一支喜鹊登梅的长簪子，益发显得面容端庄静好。

        她玉手轻执酒壶，替顾谢桥父女面前的杯子里都斟满了酒，“你虽然不听话，可是你爹爹也不会怪你。”

        顾泽芝从善如流，连忙端起杯子腻到了顾谢桥身边，“是我错了，爹爹别生气了，我先自罚一杯！”

        她说着便一扬脖子，将杯中酒喝了个涓滴不剩，险些呛得咳嗽起来。

        “成了成了，”顾谢桥虽然瞧不上沈韫安，却是十分心疼女儿，连忙伸手替她抚了抚后背，“你姑姑自己也惯着你，却来说我偏心眼儿。”

        顾泽芝眼眶微微湿了，连忙低下头去遮掩。顾谢桥也有些尴尬，转开视线去看顾苍离。谁知顾苍离一脸的官司，正闷头饮酒，喝了一杯又一杯。

        “又不是在外应酬，喝这么多做什么？一点不顾着自己的身子吗？”顾谢桥瞪圆了眼睛，又要训斥儿子。

        顾泽芝却是知道他的心事的，她从锦平回来的时候，顺便带回了白萼的一封信。

        本身顾苍离看到来信还喜盈盈的，可惜打开没读两行，就变了脸色。

        “她有没有告诉你，到底是为了什么？”顾苍离的眼睛红通通的，脸色却苍白，是顾泽芝从未见过的模样。

        “不是白萼的意思，是白家伯母，说……说齐大非偶……”顾泽芝跟兄长感情向来好，见他十分痛苦的样子，心里大不落忍，难免就脱口而出，“哥哥也不必太委屈，大丈夫何患无妻？”

        顾苍离笑容苦涩，“沈家那小子是个纨绔，可是若让你现在撂开手去，你可愿意？”

        顾泽芝心道那我可是太愿意了，可是这话又不能对人说，憋得小脸儿通红，只有陪着兄长迎风叹息。

        “哥哥喝醉了就先去睡一觉，到晚间了再跟我一起去看小厮放爆竹，也赶得及，嘿嘿。”听顾泽芝这么说，顾谢桥也有些没脾气了，自己黑着脸端起杯子，终于不再纠缠儿子。

        “你上回说，想要做买卖？”顾谢桥替女儿挟了一块鱼脸肉，搁在她面前的盘子里，“铺子寻好了没有？”

        这却是一桩正事儿，顾泽芝点了点头，“铺子是寻好了，只是年下东家回家过年去了，还没去看过。”

        “你会做什么买卖？”顾谢桥听她还一本正经的，难免觉得好笑，“打小就是娇养着长大，十指不沾阳春水，就说起做买卖来了，不会是胡吹大气吧？”

        顾泽芝脸“唰”地一红，“爹您嘲笑我？”

        “我也觉得纳闷儿，”谁知一向自持清高的顾凌波也心情很好地跟着打趣道，“我家阿芝，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横线不动竖针不拈，除了会读书写字，怕是连算盘珠子都没拨过，竟然要做买卖了，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了啊！”

        顾泽芝感受到了来自世界的极大恶意！

        “姑姑我承认您说的没错！可是我最大的缺点就是我最大的优点啊！我有信心，只要我好好发挥我这个优点，有朝一日一定会做成一番大事，到了那天，您和我爹就不会再像今天这样嘲笑我了！”

        顾泽芝气得鼓着腮帮子，不换气儿地说出这么一大段话，倒惹得顾谢桥和顾凌波哈哈大笑起来，连一直心中郁结的顾苍离都展了笑颜。

        顾谢桥抹了一把笑出来的眼泪，硬撑着问道，“哦？那你说说，你有什么最大的优点啊？”

        “我的优点嘛……”顾泽芝故作神秘地环视了一周，嘴角浮起一个“不可说不可说”的笑容，“就是……爱吃！”

        她话音未落，就听得父兄姑妈三人，笑得更大声了！

        “我爱吃，又会吃，我还有黄妈，黄妈还有做菜的秘方子，我开个食肆，怎么就不成了？”顾泽芝气得站起身来，“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重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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