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回忆往事，没有来得及回答她。她可能觉得这样有点自讨没趣，于是又把头扭到一旁，只听见她对着井壁说：“你是羯瀛上仙的得意弟子，想必这个地方还是难不倒你的吧。”

        我哑然失笑，这天底下竟然有她这么别扭得可爱的人，不，她不是人，她是个仙。

        “自然有出去之法，不过要有一点牺牲。”这个法子，我也才刚刚想起，是一个损招。

        她继续对着井壁：“哦，那你不妨说说看。”

        “你瞧见那黑黢黢的一团没有？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它就是蚀仙石，我们仙法使不出来就是因为它的缘故。”

        皙泱也转过头看过去，疑惑地说：“蚀仙石？好像听说过，你的意思是只要我们毁掉它就可以逃出这个地方吗？”

        我摇了摇头：“蚀仙石这种东西根本就毁不掉，神仙待在这里使不出仙术，等到仙气被一点点蚕食尽了，妖气便会袭身。除非突然以浓郁的的仙气来迷惑它，吸引它的注意力，我们才能趁着这个空当使出法术离开此地。”

        她原本带着点希望的眸子却黯淡了下去，她八成是听懂了我的言外之意。神仙周身的仙气来源于自己的一颗仙元，换句话说，只有把自己的仙元拿出来扔给那块蚀仙石，我们才有脱困的可能。我们二人，只有她是神仙，也只有她才有仙元。凭她的那点修为，仙元一旦离体被蚀仙石蚀去，那就一去不回了。没有了仙元，她就是个和我一样的凡人。

        她挣扎了一下说：“我们还是等等罢，说不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我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看似随意道：“那也可以，那么现在我们就在这里等着，等着蚀仙石一点点蚕食你周身的仙气。照着目前这个速度，等他们发现我们没回去，再找到这里来的时候，只怕你的仙气已经被蚀仙石蚀尽了。”

        她的面瘫脸终于不再面瘫了，表情很纠结，我适时地火上浇油了一把：“到时候这狐狸洞中的妖气就会趁虚而入，想想你一个出尘脱俗的仙子却被妖气熏陶成半仙半妖，那滋味……”

        一颗晶莹剔透的仙元缓缓从她嫣红的绣口中渡了出来，在空中发出柔柔的光芒。佛家讲的是一个相由心生，而对于神仙而言，仙元由心生。只有单纯的神仙的仙元才会是这么的晶莹剔透。

        这个结果，我并没有感到吃惊，因为它和我早年预料的一模一样，只是在心中感叹皙泱她真太能装了，也太不走寻常路了。毕竟这年头的女神仙们都时兴走一个装纯洁的路线，而她时时都摆出一个历练有成的姿态。可惜呀可惜，她的仙元出卖了她。

        蚀仙石似乎是感受到了浓郁的仙气，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我怜惜地看了一眼皙泱的仙元，为了我那卑鄙下流的梦想，只好便宜蚀仙石那破玩意儿了。

        揽着皙泱的腰飞离九尾狐的陷阱的时候，我一边在心里狠狠地抽了自己几耳光：“姬旦，你真是个卑鄙无极限的臭鸡蛋！”一边含着笑，带着一点怜香惜玉的神情对皙泱柔声讲：“你现在不是神仙而是凡人了。”

        着了地，她不悦地拍开我的魔爪，皱眉说：“你好像很幸灾乐祸？”

        我无语凝噎，演技太差，差点让她看出了我阴暗的心理。

        这事不久以后，殷商王朝彻彻底底地被我们一锅端了。王兄姬发建立了周朝，百废待兴，正当王兄忙得晕头转向的时候，天帝派太上老君为封神大使带着一卷《封神榜》来到了王宫喝茶。

        王兄为此苦恼不已，因为《封神榜》当中很多人都是伐纣之时的肱骨之臣，他很想表达一下不满，但无奈挖他墙脚的是天上的老大，他也只有把气出在我身上了。

        他有些委婉的调侃道：“这上面怎么就没有你的名字呢，早年父亲还说你很有仙缘的，怎么天帝陛下就不封走你呢？”

        我笑了笑，自然是没有我的，我将我在伐纣之时做的事情全部在功德簿上一笔勾销，天帝自然不知晓我的“丰功伟绩”。最重要的是，我本无成仙之心，世人都说神仙好，我却不知哪里好。

        随意地往《封神榜》上一瞥，笑容却僵在了脸上。怎么会有皙泱的名字？虽然她已是凡人，但功德簿上曾经有她的一些功德，封个小神职应该不是什么问题。但问题是，我也把她的功德“顺便”从功德簿上划去了，怎么还会有她！还是在罄南宫，听起来就跟情难攻一样，真不吉利。

        老君离去以后，王兄贼兮兮地告诉我：“冤冤相报何时了，往事知多少。你上一次破坏了皙泱仙子的婚事，得罪了神仙对你没有好处，所以我就给皙泱仙子添上了几笔，算是给你留一条后路了。自家兄弟，不用谢我了。”谢？我真想抽他。

        封神大典之后，我见着了皙泱，准确说来，是她找到了我。

        她又用一张面瘫脸对着我：“我现在又是神仙了，你是不是很失望？不过你还是可以高兴的，上一次我几百年的修为毁在了蚀仙石上，现如今，也只有重新修炼了。”

        是的，她周身的仙气薄弱，只因为刚刚被封为神，仙元也刚刚形成。所谓人算不如天算，我谋划了这么久，还是功亏一篑了。

        “姬旦，没想到你会如此卑鄙。”她的眼里有着一种失望，我迷惘了，难到她曾经对我有什么期许么。

        她今天的话出奇的多：“昨天我才知道，蚀仙石根本就没有你说的那么可怕，你当时完全可以在不损害我仙元的情况下离开狐狸洞，可你为了害我，居然想出了那样一个方法。我昨天还知道一件事情，你故意将我的功德划去了，对不对？”

        我有很多话想说，产生了一种想要为自己狡辩的心思，可是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我只有干巴巴地回答了一句：“没错。”

        她轻轻地笑了一声，脸上满是嘲讽之色，像是在嘲讽她自己，但我觉得却是在嘲讽我：“原来，你讨厌我，讨厌到了这样的地步。”

        在她转身的那一刻，我忍不住说：“你怎么就觉得我是因为讨厌你而不是我喜欢你呢？”

        话一出口，我就忍不住抽我自己，表白得太不是时机了，而且这个语气也不对，感觉就像是一个纨绔子弟在调戏良家少女。

        皙泱顿了顿步子，缓缓回眸，无声无息地打量着我。在我期待而又惶恐的目光当中，她的声音如同珠玉迸溅：“你又想戏弄我？跟上次你把缙炀藏起来一样，又想让我成为一个笑话？”

        皙泱青天大老爷，草民我委实冤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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