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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生活是什么

        江睿毫无预兆地找上门来。那天母亲正好出门买菜,艾若一个人待在家里。有人敲门,她起身去开,结果就看见江睿提着一大包东西出现在门口。

        艾若神色一凛:“你怎么还有脸来?”

        “我是特地来看你的。”江睿脸上带着歉意,“我都听说了,她跑去你医院闹。我真的完全没料到,我是昨天才知道的。”

        “说完了吗?”艾若冷冷地问,然后作势要关门,“说完了就快走,我不想见到你!”

        江睿连忙用手抵住门,用近乎祈求的声音说:“你听我说,小若,我们好好聊一聊好吗?”

        “哼。”艾若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你觉得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聊的?”

        “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够了,江睿。”艾若说,“你从开始就一直骗我,你明明和她已经在一起了,为什么还要继续缠着我?一脚踏两条船,很好玩吗?”

        “我也不想啊!她是家里给我介绍的,如果我不和她在一起,家里就要断了我的经济来源。你说我该怎么办?”

        艾若当即就火冒三丈:“看来你的奇葩行为是遗传你家里的啊!我就那么让你们家里人瞧不上吗?或者从一开始你就没想过要和我待在一起?所以你根本就没把我好好介绍给你父母。”

        江睿语塞,他确实没有好好把艾若介绍给他父母。上次带她回家过一次,父母对她的家庭背景很不满意,嫌她父母都不是什么正式职工,一个家庭主妇,一个厨师,他们当时脸上不满的表情瞎子都能感觉出来。后来江睿就不敢再带艾若回家,家里也根本不问,直到几个月前,他妈突然说要介绍一个好友家的女儿给他认识。他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不敢明目张胆地反抗,于是就跟着母亲去见了对方女儿。那女孩长得还算不错,关键是家境富裕,母亲很喜欢,一直在一旁捅江睿的胳膊,示意他主动积极一点。

        江睿是典型的妈宝型男生,对母亲的话唯命是从。他虽然有千般不愿意,但吃完饭喝完茶后,他还是邀请对方女生去看电影了,然后两人就在一起了。

        “我不喜欢她的,”江睿说,“你相信我。”

        “我怎么相信你?”艾若想尽快结束这场谈话,“你快走吧!我不想我妈回来看到你,我们已经结束了!”

        “要怎样你才肯原谅我?”

        “不可能了。”

        “如果我和那个女生分手呢?”

        艾若愣了一下,心里闪过一丝犹豫,但随即又为自己这份犹豫感到羞耻。

        “以后别来找我了!”这是艾若最后给出的回答。她累了,这份感情一开始就不靠谱,只是她当局者迷,不愿接受事实,现在跳出来看,才发觉自己的可笑。

        和江筱月分手后,许晟言其实还见过她一次。

        那天他去电脑城买东西,偶然看见了江筱月。她一个人挎着爱马仕最新款的包,神情恹恹地跟卖电脑的销售人员说话。

        好久没见,久到连他自己都已经忘了究竟有多久。当时许晟言离江筱月的距离不过五米来远,只要江筱月把视线再偏移四十五度,就可以发现许晟言的存在。或者只要许晟言云淡风轻,放下往事,走过去轻轻地跟她打一声招呼,就像多年不见的好友,那么他们之间也许还能进行一场微妙而又客套的谈话。但是他们谁都没有做到。

        许晟言付了钱,拿了东西就迅速地逃开了。站在电脑城的大门外,他觉得心跳得厉害,大口呼吸了好几口空气,才慢慢缓过来。原来他以为可以放下的东西,并没有那么容易放下。

        艾若回到医院,她又剪了头发,比以前更短了些,不过看上去很清爽干练。

        “来上班了?”许晟言跟她打了声招呼,神色如常。

        “嗯。”艾若点点头,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

        中午去食堂吃饭,许晟言听到有人在小声议论艾若的事情。他转头看向艾若,发现她神色如常,但愿她是真的看开了。

        中午休息,见林裴出去抽烟,许晟言也赶紧跟了去。

        “咦,一起吗?”林裴回过头问。这还是许晟言第一次主动和自己出来抽烟。

        许晟言笑了笑,没作声。两个人倚在栏杆上沉默着。许晟言看着指间燃烧的香烟,正想着该如何开口,林裴却先说话了。

        “说吧,是什么事?”

        许晟言微微惊讶,抬起头看他。

        “你刚才跟我出来的那神情就出卖你了。”林裴哈哈笑了两声,“有什么说什么。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林医生,可以暂时借五万给我吗?”他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开口。

        “五万?”林裴问,“出什么事了,要这么多钱?”

        许晟言便把许安朵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没想到你妹妹竟然这么叛逆啊!”林裴深吸了口烟,“钱我明天给你。不过我也要说说你这个做哥哥的,平时都是怎么教育她的?”

        许晟言垂下眼睛,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的确有很多做得不对的地方。”

        “家人可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啊!”林裴不无感慨道,“可别像我啊,一把年纪了,还孤家寡人一个。”

        “为什么不再找个人作伴呢?”

        “我这样的人,还是不要去祸害别人为好。”

        许晟言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怎么会是祸害别人?”

        “我以前结过一次婚,妻子还怀了孕。如果没有那次意外的话,我现在孩子都跟你差不多大了。”林裴露出一丝苦笑,又抽出支烟点燃,“可惜我是个混账,不仅害了自己家,还连累了老艾。”

        “艾若的爸爸?”

        “是呀!”林裴长叹了口气,“我妻子怀孕期间,我还四处鬼混。我明明就是产科医生,知道怀孕期间要定时带孕妇做检查,但那个时候却和别的女人纠缠不清,完全没尽到一个丈夫的义务。后来我外遇的事被她知道,那个时候她已经怀孕八个月,气得她动了胎气,我却对此一无所知。邻居把她送到医院,当时妇产科的主治医生就是老艾。在这之前,接生他没一次失手的,可我老婆当时已经胎位不正,加上受了刺激,危在旦夕。其实就算是换我在手术室,也救不回他们了。可是老艾却因此深受刺激,留下心理阴影,再也上不了手术台。”

        林裴说完,把脸埋进手心,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深吸一口气,抬起脸来。他的眼睛红红的,许晟言知道他一直在隐忍。再次说话,他语气里已经带了几分哽咽:“所以呀,像我这样的人,孤独终老也是活该。”

        “不,”许晟言说,“根本就没那么回事!”

        根本就没那么回事,之所以这样,终其原因,只是我们自己忘不掉,一直活在回忆里。像许军那样的人,都可以在经历沉重的打击后重新开始生活,为什么换了别人就不可以?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人,可以没心没肺地继续活得更好,为什么偏偏换了自己就不行?

        没人可以回答许晟言这个问题,只有天台上沉默的风吹过,把彼此的心事都吹向天空。如果可以,最好永远散落,不要回来。

        最近工作较多,又正好临近端午,林裴在晚上下班的时候说要请大家吃饭,提前一起过节。产科的另外三个女人,加上许晟言、艾若和林裴,一共六个人。

        坐在烤肉店里,许晟言和艾若话都很少。其余的三个女人都已经结婚生子,所聊的全是自己丈夫和孩子的家庭琐事,他们根本插不上嘴。只有林裴时不时还会转头问问他们俩,说些工作上的事,然后也无话了。

        这个时候,不知是谁突然提到小三的话题。对面的三个女人有意无意地看了眼艾若,虽然只是很细微的一个举动,艾若却把手中的杯子重重地放到桌上,发出啪的一声重响,里面的啤酒也洒出一大半。

        许晟言立马抽出几张纸巾,在艾若说话前拉住她的手,大声说:“怎么这么不小心?你衣服都沾上啤酒了,快去洗手间弄弄。”说着就起身把艾若拽起,往洗手间的方向拖。

        “喂!”走到一半,艾若不耐烦地甩开许晟言的手,“你为什么每次都要当烂好人?”

        “大家都是同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有没有想过,关系闹僵以后怎么办?”

        “难道被人误会还不能反驳吗?”艾若生气地说,“现在大家一提到小三就看我,这是什么意思?”

        艾若说完不解气地一脚踢向旁边的装饰大花瓶,结果发出嘭的一声脆响,附近的客人都好奇地转过头看向这边。艾若面色有些尴尬,对许晟言没好气地说:“我去洗手间了。”然后绕过他,啪啪啪地走掉了。

        艾若回来的时候已经神色如常,对面的三个同事大概也意识到自己之前的错误,便赔着笑脸提议:“我们大家一起干个杯吧!”

        林裴和许晟言同时举起酒杯。见艾若没动静,许晟言在桌子底下捅了捅她,艾若不情不愿地端起杯子,六个杯子这才碰在一起。

        “节日快乐。”

        “节日快乐。”

        因为气氛变得很尴尬,所以对面的三个女人以要回家带孩子的理由先走了。林裴孤家寡人一个,多晚回去也没关系。

        “再叫些菜,让服务员烤上吧!”林裴说。

        “我去洗手间。”艾若说。

        艾若走后,林裴又给许晟言满了杯酒,告诉他:“钱我已经打到你卡上了,如果不够再跟我说。”

        “谢谢了,林主任。”许晟言端起杯子,“我敬您一杯吧!”

        林裴碰了碰,仰头喝下:“不用这么客气,反正我的钱也没老婆管着。”

        “你们又喝上了?”艾若回到位置上,“对了林叔,刚才老妈打电话,叫我给你说端午节来我们家。她这几天在家包了好多粽子,吃都吃不完。”

        “有没有我最爱的豆沙粽?”

        “有,放心。还有咸鸭蛋,亲戚家自己做的。”

        “对了,小许,你要不要和我一块去?”林裴转而问许晟言。

        “我和我妹妹一起过。”

        “不和父母一起过吗?”艾若不明就里。她突然又想到,上次去许晟言家也没看到他的父母,当时竟也没觉得奇怪,现在想想还真是大意了。

        “我母亲很早就去世了,父亲现在没和我们住在一起。”

        艾若见许晟言神情有些不对,知道还是不要问那么多为好,于是知趣地闭上了嘴。

        “可以再要一盘鸡翅吗?”艾若见没了鸡翅,便嚷嚷着再要一份,“烤肉没鸡翅就没劲了。”

        “你这丫头,随便点啊,反正今天我请客。”

        “信不信我吃穷你啊!”说完艾若就招呼服务员,“再加一盘鸡翅,一份五花肉,一份鱿鱼。”

        “还真是不客气啊!”林裴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林裴和艾若这老少俩,你一言我一语的,让气氛一下活跃起来。许晟言坐在中间,原本沉重的心情在这样的氛围下也慢慢变得释然许多。就算遇到再多难过去的坎,只要还能坐下来静静地吃一顿饭,喝几杯酒,酒足饭饱后,就还有气力去面对这个混蛋的生活。没什么,只要活着一天,就注定要与生活的死敌一直死磕。

        许晟言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这几天许安朵一直待在家,每天晚上下班回去,她要不是早早睡了,就是一个人坐在阳台看书。许晟言有好几次都想跟她说说话,但一看到许安朵看自己的眼神,他就什么也说不出口。

        许安朵的眼神里,有种许晟言无法与之靠近的东西,就是那种东西让他和许安朵成了两个世界的人。但有时候静下来想想,那种东西自己曾经也有过。正是这个原因,他才会和自己的父亲许军变得如此疏离。那是对这个世界的不理解,对最亲的人的不理解,还有埋怨。为什么我明明是你最亲近的人,你却要和我成为最陌生的人?

        许晟言打开门,客厅的电视还开着,声音很小,传到耳朵就成了嗡嗡嗡的噪音。许安朵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条薄毯。许晟言没有开灯,走过去,看见桌上放着一盒很大的雪糕,已经全部吃空。他不由得叹了声气,好像看到了过去的自己在床下藏满巧克力,在深夜无人的时候摸黑取出一颗,撕开糖纸,放进嘴里。

        许安朵的睫毛跳动了两下,睁开眼,眼前突然出现的人影把她吓了一跳。她全身颤抖了下,然后才发现是许晟言回来了。

        “吵醒你了?”

        许安朵揉了揉眼睛,坐起身说:“没有,刚好睡醒。”

        “吃晚饭没?”

        许安朵朝桌上的空冰淇淋盒看了几眼,犹豫了一下,最终摇摇头:“我不饿,就没吃。”

        “是又吃雪糕了吧?”许晟言颇为无奈,“老是吃冰的对身体不好,我给你下碗面吧。”

        许安朵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搜索着电视频道,没什么好看的,但她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这几天,她天天闷在家里,除了下楼吃饭,她不知道还能干什么。几天没摸课本,没去上学,她就觉得脑子有些不听使唤,空空的,好像被人抽去了脑髓。

        夏奇泽倒是来找过一次自己。体育课,他趁老师不注意偷偷溜了出来,找到许安朵的家,出现在门口的时候,还特意带了一份学校小卖部的关东煮。许安朵平常很喜欢吃,几乎每天下课都会拉着夏奇泽一起去吃。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许安朵惊讶地看着夏奇泽,自己可从来没说过住址。

        “我在班主任那偷看了学生家庭联系簿。”夏奇泽进屋,脱去鞋子,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老式的房屋,几乎没有装修过,家具、家电看上去也很老旧,不过因为朝南的缘故,房间很明亮通透。

        “你还没吃晚饭吧?”许安朵问他。

        “是呀,你也没吃吧?”夏奇泽好奇地打量着周围,“你一个人在家?”

        “嗯。”许安朵点头,“我和我哥住在一起。他白天要上班,晚上才回来。”

        “那你一个人都吃什么?”

        “楼下有吃的啊。米粉、面条、炒饭,反正就那些。”

        “听上去还不如学校食堂的好。”

        许安朵白了他一眼:“那你就回学校吃啊。”

        “哎,别啊!”夏奇泽叹了口气,“你自己不会做饭?”

        “不会。”

        “我要是像你一个人在家,我一定会自己做的。”夏奇泽说,“自己做饭多有意思,你居然不把握这个机会。”

        “那今天就把这个机会让给你好了。”许安朵说,“反正厨房里什么都有,你随意发挥。”

        许安朵原本只是说说,没想到夏奇泽还当了真,屁颠屁颠地跑去厨房,打开冰箱看里面都有些什么。

        几个鸡蛋,放得快要蔫掉的蘑菇、西红柿,还有几根葱。最后夏奇泽又在冷冻室找到一块结冰的猪肉,拿出来在手上掂了掂,冲许安朵说:“今天你很荣幸的,可以吃到我的处女作品,夏氏料理。”

        许安朵一头黑线:“算了吧,我们还是下去吃吧!我怕你把厨房毁了。”

        “放心,交给我。”夏奇泽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你就去客厅坐着看看电视,做好了我叫你。”

        许安朵懒得再管,从冰箱里拿出一盒冰淇淋就走开了。厨房里时不时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她也装作没听见。大概忙活了一个小时,夏奇泽终于传来“开饭了”的叫声。

        许安朵走进厨房,她以为自己会看到堪比星球大战后乱七八糟的厨房,结果眼前的厨房跟夏奇泽来之前一模一样,毫无变化,像是根本就没人动过这里。

        “看看怎么样?”夏奇泽兴冲冲的,等待许安朵对自己做的东西的评价。

        一碗蘑菇汤,一盘炒鸡蛋,一份煎好的猪扒上均匀地淋着番茄汁。除了鸡蛋炒得有些难看,猪扒煎煳了以外,其他的看上去竟然都很正常。

        “这是你做的?”许安朵觉得不可思议,“怎么看也不像第一次做啊!”

        “做饭本来就不难,快把东西端出去吧!”

        许安朵每样菜都尝了一遍,虽然不算好吃,但也没到难以下咽。

        “怎么样?是不是很赞?”夏奇泽两眼放光,等待许安朵的回答。

        “勉强能算人类吃的东西。”

        “这评价……”夏奇泽露出不满的神情,拿起筷子夹了块肉放进嘴里,砸吧了两下说,“还不错啊!初次做饭能有这个水平,已经是天才级别了。”

        许安朵没答话,闷头扒拉碗里的米饭,因为煮的时候水放得太少,米饭很硬。

        “唉。”刚吃了一口米饭,夏奇泽就吐了出来,拍拍许安朵说,“米饭这么硬,你怎么还吃?”

        “有的吃就不错了。”许安朵没理他,夹了块鸡蛋,和饭一起吃。

        看见许安朵认真吃饭的样子,夏奇泽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心疼,他还没有见过哪个女生像她这样。

        “吃个饭而已,用不着这么捧我场的。”

        许安朵抬起脸,眼睛漆黑又明亮,看了看夏奇泽说:“我就是单纯想吃,难得有人专门为我做次饭。”

        夏奇泽听完这句话,觉得心里怪怪的,也不再和她争辩什么。他沉默地坐回椅子,拿起筷子开始吃东西。

        面条很快就煮好了。许晟言把煮好的鸡蛋用刀切开,再切了一根火腿肠,规整地摆进碗里。许安朵喜欢吃辣,他便把辣椒瓶子一同带了出去。

        “做好了。”许晟言把碗放到桌上,“吃吧!”

        许安朵吃面的时候,许晟言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冰冻好的啤酒出来喝。

        “怎么样,味道还行吧?”许晟言问了句。

        “很好吃。”

        “赔偿的钱我已经准备好了。”许晟言仰头喝了口啤酒,“周末和我一起去医院吧!”

        许安朵吃面的手停了下来。她抬起头来,看向许晟言:“你怎么会有那么多钱呢?”

        “向朋友借的。”

        许安朵吸进一口面条,神色严肃,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问:“为什么我做了这么多错事,你却从来不骂我呢?”

        为什么我做了这么多错事,你却从来不骂我呢?

        在很早之前,许安朵就想这么问了。她明明顽劣不堪,在学校里不断闯祸,许晟言被多次请去学校。可他每次见完老师,知道自己在学校犯的错,却从没有严厉地骂过自己,更别说惩罚。好像许安朵无论做什么,对他而言都是无关痛痒的。

        是因为这个妹妹已经毫无意义可言,还是这些错事还不足以让他生气?

        空气里瞬间充满沉默,让时间静止在此刻。许晟言没有直接回答她,一口气喝光罐子里的啤酒,把易拉罐捏扁,握在手里。

        许安朵还在等着他的回答,这还是他们兄妹两个第一次这样。她面对着他,有勇气问出哥哥对自己的看法。

        “是不是我无论做错什么,你都不会在意?”许安朵问,“即使杀人放火也不在意?还是因为你根本就没把我当你妹妹,你为我所做的一切,只是机械地履行某种义务?”

        “安朵,”许晟言轻叹了口气,“今天就早点睡觉吧!我明天还要上班,早点休息!”

        见许晟言并不想多说,许安朵也只能压下自己心里的疑问,轻轻地“嗯”了一句。

        和江筱月的重逢是意料之内的事,但真见了面,许晟言还是显出些许尴尬。

        江筱月常去一家甜品店,以前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她就常拉着自己去。但里面的东西也是真贵,许晟言觉得有吃一次的钱,还不如拿去买菜,自己在家做。但江筱月就是喜欢,说里面的环境好,偶尔也享受一下小资生活啊。

        分手后,许晟言没事的时候会进去坐坐,点一杯饮料,无所事事地翻翻杂志。他知道,可能某天他会在里面碰到江筱月,只是看巧合的几率有多大。

        今天江筱月穿了件小碎花的衬衣,下面是红色长裙,看上去颇有文艺女青年的味道。她一进来,许晟言就注意到她,江筱月也在寻找空位的扫视中看见了许晟言。

        江筱月满脸错愕,但下一秒就恢复如常。许晟言见她有些犹豫,便率先冲她挥了挥手,露出笑意。

        “你也在这里啊!”江筱月坐下,向服务员要了一份紫薯西米露。

        许晟言静静地看着江筱月,从举手投足间可以看出,她的确是变化了不少。如果说以前她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女生,现在则多了几分成熟女人的味道,不过眉宇间却带着淡淡的愁绪。也不知道是许晟言多想了,还是她过得真的没那么好。

        “我是特意在这里等你的。”

        “等我?”江筱月有些吃惊。分手后两人就再无来往,断得干干净净,江筱月还以为两人再见已是陌路,没想到许晟言会在这里特意等自己,“有什么事吗?怎么不打电话?”

        许晟言想说早删掉了她所有的联系方式,但又觉不妥,便没直接回答:“碰碰运气,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应该不是这样吧?”江筱月了解他,许晟言自尊心那么强,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是不会找上自己的,“你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许晟言露出犹豫的神色,用勺子搅动着面前的那杯咖啡,想着怎样开口才好。

        “我妹妹又在学校闯祸了。”

        “安朵吗?这孩子也真是——”江筱月不由得叹了口气,以前和许晟言在一起时就常听说许安朵在学校里的事,以为长大些就会懂事,没想到还是总给许晟言添麻烦,“这次是在学校抽烟被抓住?还是逃课去网吧?”

        “她把一个女生从楼梯上推了下去。”

        “什么?”江筱月一下叫了起来,随即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立马捂住嘴,低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许晟言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把赔偿费的事情也告诉她。

        “我现在向一个同事借了五万,刚好够赔偿的费用。”许晟言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知道我现在这样说不好,可是手上的确缺钱。上次你母亲向我借的两万块……”

        那两万块钱是半年前江筱月的母亲问许晟言借的,当时她不知从哪里听说鸡蛋要大幅涨价,想自己买鸡来养,趁此赚笔钱。可她没有本钱,亲戚也都是普通人家,一下要拿出两万块也不可能。江筱月那个时候回家,吃饭的时候顺便提到许晟言得到国家的优秀大学生补助,不多不少,正好两万。江筱月的母亲就偷偷打起主意,事先也没跟江筱月商量,就打了电话直接问许晟言借钱。她虽然说是借,但那语气跟强要也没差别。许晟言自然不好拒绝,就把那两万块给了江筱月的母亲。江筱月得知了这件事,又气又恼,骂许晟言不事先跟自己商量。

        “毕竟是你妈,我怎么好说不给?”

        “我让她打张欠条给你。”

        “不用了。”

        “必须给。”江筱月斩钉截铁,再次从家里回来的时候,真拿了张欠条给许晟言。

        事情已经过去了大半年,照理说许晟言也是不该再提这件事,不管分没分手,这钱他都应该不好意思再提。但是他前段时间整理东西,又翻出那张欠条,俗话说人穷志短,他只能厚着脸皮来这里试试。他也没抱太多希望,要是遇见了江筱月就问问,没有就算了。

        “那钱我知道。”江筱月说,“你现在有困难,钱肯定要还你,这周末我回家帮你问问。”

        “他们……”许晟言不知该不该问,顿了下,“他们知道我们分手的事了吗?”

        江筱月点点头:“知道了,徐楷上个月还去过我家。”

        许晟言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能露出一丝苦笑道:“那就好。”

        其实好什么呢?江筱月现在是骑虎难下。

        那个徐楷是典型的二世祖,家里有钱,人爱玩,一开始的痴情和贴心也不过是泡妞的手段罢了。相处久了她就发现,他一面跟自己交往,一面又跟其他女人保持着暧昧。现在她最后悔的是太心急,把他带回家见自己父母。

        江筱月的母亲一听说自己女儿终于甩掉了许晟言这个穷光蛋,只差没在家门口放鞭炮庆祝。她看到徐楷一表人才,开着辆拉风的跑车停在家门口,整个人乐得跟什么似的。徐楷送给江筱月父母的东西都特别贵重,江筱月说用不着,徐楷却强意要买。江筱月去厨房帮母亲忙的时候,江母直夸她走运了,让她把徐楷抓紧点,将来要是能嫁给他,一辈子都舒舒服服地当少奶奶了。

        徐楷对自己也算不错,看中的东西只要江筱月说一声,就立马买来给她,逢节日必送礼物。江筱月现在能够明白,李静为什么每个月拿两三千的工资,却可以过两三万的生活,全凭的她男朋友。徐楷送包送珠宝,每天带她去各个高档会所,所见所接触的完全是和她自己的世界不同的东西。说实话,一个人凡是有机会接触到比现在拥有的更好的东西,就不会再想回到过去。

        江筱月明知道徐楷背着自己,还跟一些女人暧昧不清,但也选择了睁只眼闭只眼。她一开始也不是没发过脾气,跟他吵过,但发现根本没用,提分手吃亏的倒是自己,对于徐楷来说无关痛痒。更何况比起徐楷本人,江筱月更喜欢的是他能带给自己的那种生活:不是在深夜步行去小吃街,坐在马路边吃麻辣烫;也不是在网上团购电影票,爆米花还要在外面买好带进去;更不是看中一件衣服或一个包,只能羡慕地打量几眼,却从不敢开口要。这完全是另一种生活,能够随时进出高档餐厅,身上穿的戴的都是最新一季的服饰。她也开始学着欣赏话剧和音乐剧,装模作样地品起酒来。家常小菜固然可口,可江筱月更喜欢摆放在漂亮桌布上精致的食物。

        比起失去爱情而言,江筱月突然发现,自己更害怕失去现在所拥有的这种生活。这说不上是可悲还是豁达,她唯一清楚的是,她离曾经的那个自己,离现在坐在自己对面的许晟言,是越来越远了。

        生活是什么呢?就是不断变化,最后变成我们曾经最瞧不起的那种人,却没有再与现实相抗衡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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