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的娘亲葬在哪里？”陆轻鸿问。

        “就在很远的那边。”小蛮的小手使劲往北面指着，“娘亲就葬在靠近外公家附近的山坡上，爹爹知道娘亲其实一直都很想家，所以爹爹把娘亲葬在了那里。”

        艾琉璃想了一会儿说，“那我们就把你爹葬在这里最高的山上好不好，与你娘的那个山头两两相望，让你爹爹永远都能够看着你的娘亲。”

        小蛮的眼里全是感激的泪水，她一个劲儿的使劲点头。

        想法是很好，但当他们真正实行的时候，艾琉璃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爬山，孑然一身上去就很不容易了，何况还要带着一副死沉的棺材。

        那个地板车根本起不到作用了。

        艾琉璃有些心虚，觉得自己对这个孩子许下了个根本无法实现的愿望，这时连小蛮的眼里都想放弃了。

        “你牵着小蛮，能够爬到山顶吗？”陆轻鸿回头对艾琉璃说。

        “嗯，山也不是太陡峭，我们是爬能上去的，只不过……”

        只不过这棺材恐怕会飞也飞不上去了！

        正在她失望的时候，陆轻鸿双臂一使劲，这副死沉死沉的棺材就被他抬了起来，压在了后背上。

        然后他一步一步稳稳地踏在了山体上，长发飘扬，像极了力量的化身之神。

        “你……”艾琉璃终于知道了，陆轻鸿这个人简直就是“不可能”三个字的克星。

        “阿璃，你们走前面！”陆轻鸿喘了口气说，如果她不在他看得见的地方，他就会莫名地担心。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一路上在小蛮的敬佩与艾琉璃的哀叹声中，终于，他们到达了山顶。

        刚刚松了一口气，他们就意识到了自己高兴的太早。

        山体太硬，什么工具都没有，他们如何把棺材埋进去呢。

        这时，艾琉璃哈哈哈仰头笑了三大声，使劲拍了拍陆轻鸿的肩膀：“小蛮，没事，咱们有中国功夫！”

        这时出了一身臭汗的陆轻鸿，表情开始扭曲。

        艾琉璃：“快点啊，用你的中国功夫，就像沉香救母那样，咔咔劈开这大山。”

        艾琉璃笑的温柔，说的云淡风轻。

        陆轻鸿：“！！！”

        虽然一定要有男主角光环，但要不要这么扯淡，还劈山，以为他是齐天大圣转世么……

        最后，这个山自然是劈不开的。

        他们把小蛮父亲的遗骨，在山顶上火化了。

        伴着春风，火苗通红，火势很大。看着曾经在世的人就这样化成灰，三个人，有三种心情，却都是一样的沉痛。

        陆轻鸿把烧尽的骨灰，放进了大大的棺材里。

        他们把棺材朝着北方——小蛮娘亲埋葬的地方。调整好方位后，找了很多山石，一块一块把棺材垒起来，像一个石棺。

        他们就这样把一个人送走了没有纸钱，没有土葬，没有人哭丧，没食食物祭奠。

        但小蛮非常满足，因为她懂得感恩。

        虽然简陋，但父亲在天之灵应该很欣慰。

        “好了小蛮，你爹安葬好了，你现在可以放心去找你外公外婆了。”下了山，艾琉璃对小蛮说。

        “我不去，我要跟着哥哥姐姐，既然你们花钱买了我，还葬了我爹，我就应该一辈子给你们为奴为婢。”小蛮不想离开他们，她知道哥哥和姐姐是好人。

        “你去找你外公外婆吧，不管怎么样，他们毕竟是你的亲人。”艾琉璃拒绝。

        “我不想去，姐姐，我想跟着你。”小蛮哭了。

        看着这样的小蛮，艾琉璃有些不忍心。

        “你是怕外公外婆不接受你，去了之后受苦吗？”艾琉璃问她。

        小蛮摇了摇头：“我不怕苦！”

        “那你是因为你父母亲的死，而怨恨你的外公外婆吗？”

        小蛮再次摇了摇头，“我不怨恨他们，我知道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已经分不出对错了，我知道娘亲也从来没有怨过恨他们。

        也许外公外婆一直在等着娘亲回去认错，可是娘亲到底也没有回去。

        世间不会有不亲自己子女的父母，他们不知道娘亲的死讯，也许还有个念想支撑着他们等待着。

        可若是我去了，一切都瞒不下去了，让白发人送黑发人，外公外婆一定会很伤心，很愧疚的。”小蛮说。

        艾琉璃静静地听着，小蛮的确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留下吧。”这时陆轻鸿说。

        “你有什么想法么？”艾琉璃睨他。

        陆轻鸿无奈：“我能有什么想法，一黄毛丫头！”

        艾琉璃：“难说，你那么变T。”

        陆轻鸿：“……”

        小孩子根本听不懂两个大人在说什么，她抱着艾琉璃的腿说：

        “姐姐，你带我一起走吧，我饭吃的很少，我会做很多活，让我跟在你身边为你当牛做马！”

        “让她跟着你吧，你身边需要个你看着顺眼的丫鬟伺候着。”陆轻鸿说。

        静静想了一会儿，艾琉璃突然改变了话题，问的很突兀。

        “那么，让居大哥复活的方法是什么？”

        陆轻鸿明显一愣，似乎没有想到艾琉璃会如此问他。

        他轻笑，这个女人总有办法让他手足无措。

        “让居天阳复活的方法，娘亲与权叔已经去找了不是么？”陆轻鸿避重就轻地说。

        “告诉我，不要说你带我来襄阳城就只是为了吃一份王婆臭豆腐！”

        艾琉璃深深地看着他：“那晚，你和阿三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之所以去襄阳城，就是为了拿到那失传已久的，能让人死而复生的古方。”

        艾琉璃这一次干脆把话挑明了。

        陆轻鸿深深地看着她：“阿璃，我真的不知道你说的什么古方。”

        “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到底给不给我！”

        长久地，艾琉璃没有等到陆轻鸿的回答。

        空气里又漂浮着紧致，她自嘲地笑了笑，他既然杀了居天阳，把他的亲信逼死，又怎么会让他复活呢！

        他千方百计的得到这复活的古老方法，恐怕就是为了不让长恨得到罢。

        思至此，艾琉璃看着他的眼神更加冷了。

        “既然这样，那我不需要丫鬟，你派人把她送回她的亲人旁边吧。”艾琉璃说完，就要走。

        她与陆轻鸿之间，到最后必然是个两败俱伤的后果，她连自己的生命都保证不了，又怎么能保得住身边的丫鬟。

        小蛮在别处，或许会吃很多苦，但起码能够活着，但在她身边，就会成为陆轻鸿再一次威胁她的棋子。

        她永远都记得长欢是怎么死的……

        她不能让小蛮再做下一个长欢！

        “阿璃，古方与你的丫鬟，这根本不冲突！”陆轻鸿知道她生气了。

        “那你把古方给我！”

        良久……

        “没错，可以让人死而复生的神秘古方，是在我的手里，可那只不过是个传说而已。

        千百年里，根本没有人实验过，也许根本就不管用！”陆轻鸿说。

        “就算不管用我也要试一下！”艾琉璃坚持。

        “就算要试，也不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他突然换上了难过的表情，眸子里一片哀伤。

        “姐姐，我不想去外公外婆家，求求你，求求你，你就要了我吧，我真的会很听话……”

        软糯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出口，女人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就掉了下来。

        重新回到皇城后，艾琉璃的心情又开始压抑。

        小蛮，她终于还是让这个小丫头跟在了自己的身边。

        陆轻鸿把这丫头安排在艾琉璃卧房的隔壁，方便能随时照顾她。

        有了小蛮的伺候，艾琉璃更有了不见陆轻鸿的理由，他连送饭都省了。

        因为那张古方，她与陆轻鸿之间，再次出现了无法弥补的裂缝。

        这一次两个人的矛盾来势汹汹，就如同艾琉璃亲眼看着居天阳再死一次的伤害一个样。

        她久久没有利用问情蛊来伤害陆轻鸿，不过是心里还残存着一丝希望，希望自己能让他的良知回来。

        事实证明，会爱人的人不一定都是好人……

        就像陆轻鸿，虽然爱她，可是同时他伤害了很多人，那些令人发指的行为，几乎丧尽天良！

        这期间，关陆轻鸿来找过她无数次，她就是紧紧关着房门，不听，不见，不想！

        回来十几天，陆轻鸿连艾琉璃的一面儿也没见上，而她又仿佛自闭一样，不踏出房门半步。

        这十几天里，说到伺候，小蛮也只是负责她的饭菜。

        除了吃饭时间，她连小蛮都不见。没有其他事儿的时候，艾琉璃基本不叫她，而且禁止小蛮随意出入她的房间。

        只有几次，艾琉璃给她送了几本书去，她说：“虽然是女孩子，但是也要读点书才好。”

        与卖身葬父那天，艾琉璃对小蛮的态度简直天差地别。

        进了陆府，艾琉璃反而不似在街上看到她时那样热情，更多的是淡漠。

        陆轻鸿不懂，艾琉璃明明喜欢这个小丫头，可偏偏这么别扭。

        只有艾琉璃自己明白，她不要再对别人投入太多的感情，等到离别的时候，她会痛不欲生！

        陆轻鸿知道她在生气，没错，死而复生的古方，确实已经找到了，可是，他越来越不想离开了……

        男人因为艾琉璃不理他，心里难受。期间，他也找过小蛮很多次，向她询问艾琉璃的状况。

        所有人都知道，是人就需要群居生活，艾琉璃这样拒绝所有人，她是生病了。

        从小蛮的嘴里，他知道她不快乐。

        于是，陆轻鸿开始学习做菜。

        他开始研究菜色，只要能让艾琉璃提高食欲的菜，他都不遗余力去一遍一遍地做，直到自己做到最佳味道。

        跑到集市上去挑选辣椒，一大早就去选排骨，到鱼最好吃的清水湾去捕鱼……

        因为他除了给她准备好吃的食材外，别无其他。

        这一天，陆轻鸿把小蛮叫进他的房间里，拿了厚厚一叠纸给小蛮。

        这每张纸上都画了很多图画，图画底下还写漫满了密密麻麻很多字。

        “把这个给她看看，也许她会高兴点。”陆轻鸿有些疲惫地说，眼底下有有掩饰不住的青黑色。

        小蛮仔细地看着，那画她看得懂，但是那字就不懂了。

        第一幅画上，画着一个男人，一只羚羊，还有一只猕猴，背景仿佛是在集市上。

        原来陆轻鸿下面写的是：

        有一位书生，为人呆痴但又有些口才，他从来没见过羊。

        有一次，别人送给他一只漂亮的羚羊，他以为是一般的羊，便用绳子拴住羚羊的脖子，牵到集市上去卖。

        他讨要的价钱并不多，但卖了好多次都没卖掉。后来集市上的人们知道了这卖羊的书生原来很痴呆愚钝。

        众人便暗暗地牵来一只猕猴偷换了羚羊。这书生看到猕猴，还以为是他的羚羊呢，只是奇怪它为何没了角，样子也变了；

        又看见猕猴乱蹦乱跳，心想可能是市场上的人们把它的角锯掉了，但因为猕猴头上没有伤疤，不足为凭，于是只好忍气吞声不做声。

        集市散了，书生牵着猕猴往家赶，一路上悠哉游哉，歌而咏之曰：“我有一奇兽，能肥也能瘦。往日馨膻气，今天一身臭。数次牵入市，三天卖不售。头上失掉皂荚子，面孔变成橘皮皱。”

        ……

        ……

        下一张纸上画着一位穿着官服的人，和一个师爷模样的男人，还有只狗，和一只乌龟。背景是在饭桌上，实际上陆轻鸿写着：

        一个师爷胸无点墨，一心想升官发财，为了巴结讨好上司，特地设了丰盛的酒席，宴请县官。

        喝酒时，师爷讨好地问：“太爷有几位公子？”县官不假思索地说：“有犬子二人，你呢？”

        县官反问，可把师爷难住了。他暗暗想：“县太爷还谦称自己的儿子为‘犬子’，我该怎么称呼自己的孩子呢？”寻思了一会儿，只好答道：“我只有一个五岁的小王八。”

        ……

        ……

        下一张纸，上面画了一个怀孕的妇人，还有一个拿着书看书的男人。下面的字是这样写道的：

        有一个读书人准备去赶考，他日夜发愁，那副怪模样弄得妻子莫名其妙。

        她说：“瞧你那窝囊样，难道男人写文章比女人生孩子还不好受吗？”

        读书人叹道：“女人生孩子比起写文章来，总还是容易些呵！”女人又问：“为什么？”

        读书人回答：“女人肚子里有孩子，总是能生下来的，而我腹中空空如也，怎么能写出文章来呢？”

        小蛮一张一张地看着，这一张纸上，画着一个文面男人，和一个老和尚：

        一个秀才遇见一个和尚，秀才想出和尚的丑，便问和尚：“师傅，秃驴的秃字怎么写？”

        和尚说：“就是秀才的秀字，屁股略为弯弯掉转就是了。”

        ……

        ……

        小蛮再看那画，有一副画上，上面画了一个书生，一个大官和一个穿的富丽堂皇的人，门外还有一个乞丐：

        秀才、县宫、财主在饮酒赏雪，诗兴大发，便提出以“瑞雪”为题，吟诗联句。

        “大雪纷纷落地，”秀才举杯起句。

        县官应声接道：“此是皇家瑞气！”

        富翁摇头摆脑地吟道：“再下三年何妨？”

        在门外冷得发僵的乞丐探头进去骂道：“放你娘的狗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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