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锦程有些惊愕,和萧齐交往那么久她自然也知道一些内幕。
这金玉阁背后的老板名乔柯,是江南鼎鼎有名的富商,与官府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她替江南制造局办事,是大名鼎鼎的皇商,手下有三十家作坊,四千架织机,还有十几万亩桑田。这只是丝织一业。
这人省内还有上百家的珠宝行,绸缎行、粮米行等。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沈锦程满脸不可思议,“你东家,这么大来头的也能挨刀?”
萧齐啐了一口,“我算看明白了。这商人就是个屁。”
“以后一定得让我女儿读书科举。”
“金玉生意本来是暴利,但是金玉阁年年都有一大笔烂账。你猜都是什么人收不回来?”
沈锦程大致明白了萧齐的意思,“这钱,是万万不敢去讨的。”
“不过与进账相比,这应该只是九牛一毛吧?”
萧齐苦笑,“那账本我又不是没看过。都快入不敷出了。那些官夫人们胃口越来越大,只要那顶顶好的货,嘿,要就要吧。还不给钱!”
“这没地说理去。”
萧齐小声凑到沈锦程身边耳语,“知微见着只拿一家说吧。那布政使何正弘,她夫人粗鄙不堪,吃相难看,这几年光她一家挂账就挂了五千两白银!”
“更别提那还有一溜的大官,那巡抚总督自然是要孝敬的,还有那按察使,督察使……一个省里的高官真是数不尽,喂不完啊。”
沈锦程听的心有戚戚,这个世道除了当官,其它干什么日子都不好过。
沈锦程安慰道:“萧姐姐,你别难过。这个世道就这样,想开点这是你们东家的事。”
“你只是重新换个伙计罢了。”
萧齐又喝一杯,“在店里,我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混上来。我现在又上哪里去找这种事少又钱多的好活?”
“真没有天理。”
“那辛勤劳作的,不管是农民还是商人,总之就是攒不下一点东西。”
沈锦程也沉默了。
两人对酌,萧齐满脸愁容,饮酒如鲸吞牛饮,很快便醉得不省人事。紧接着,沈锦程惊愕地从她口中得知了一个毛骨悚然的消息。
那江南富商乔柯恐怕要面临家破人亡的惨境了!
这人杳无音讯已有半月。如今,她名下的所有产业皆已被官府查封,尽管仍在正常运营,但已有官府之人前来查账,而萧齐这种小头目,过不了几日便会被彻底驱逐。
萧齐醉意浓烈,她的脸颊通红,眼中还噙着泪水,“这种事情,我见得太多,也听得太多了。”“到了这一步,无非就是被扣上些囤积居奇、哄抬物价、兼并良田、鱼肉百姓的罪名。接下来,等待的便是一场诡异的大火,将所有账本烧成灰烬,让所有知情人葬身火海。”
“苍生何辜,皆为蝼蚁啊!”
萧齐紧紧抓住沈锦程的手,“锦妹,你这回一定要金榜题名。”
“只有披上官服,你才能摆脱蝼蚁之身!”
“……”
萧齐喝的大醉,沈锦程叫了辆牛车将她送回家。到了萧家院子,见她一家人也是愁云惨淡。沈锦程又折回去买了些礼品送去。
今天这小道消息着实让人感叹。这些蛀虫平日里掠之于民,民变则掠之于商。前一秒还称姐道妹,蛇鼠一窝,后一秒就拔刀相向。
这些大商人平日也没少给她们做一些非法勾当,如今死到临头不知道能不能挖出点什么秘密。
绕了几趟路沈锦程又去了张府,她即将赶考,没时间也没能耐探查这事,不如告诉张安仁她若有兴趣,可以去查证一番,能挖到这些狗官的罪状最好。
……
这一个多月,与袁府的婚事迟迟没有敲定,袁夫人一人做不了主,而那袁焕非太忙无暇顾及家里。这也正是沈锦程想要的结果。
没有袁焕非阻挠,她与袁祁私下有来有往。家里宠溺这男人甚是大胆,时不时扮做女装,约她出来游玩。
临近考期,沈锦程多时不应约,那袁祁胆大到不能以寻常男子心思揣摩,见沈锦程不至,他竟然直接去了家里探望。
第一次弄的沈锦程措手不及,还好他长的魁梧,杜若以为他是个女人,没有什么反应。
袁祁在她书房一待就大半天,虽然两人只是拉拉小手,什么丑事都没干,但这下他这闺阁公子名声彻底没了。
还未出嫁,就私见外女。还与人共处一室。就连贴身物品也送了不少,香囊绣帕。
虽然他母亲那关不好过,但是沈锦程看他的目光就像看煮熟了的鸭子。
……
正值盛夏,等这波暑气过去,乡试的日子数着指头就要到来了。
陈彦与王茂之寄了信过来,催沈锦程赶紧去应天府住赶考,两人等她一起吟诗作对,讨论学问。
王茂之又说应天府的酒菜如何好吃,美人如何好看,货物如何新奇,沈锦程被勾的心痒痒又将出发的日子提前几日。
清晨,院子里还泛着些蒙蒙细雾。因为过早,沈家外的小巷子空无一人,一旁的青石板路边停着一辆马车。
沈锦程在屋内将行囊看了又看,确认没有遗漏之后起身与杜若道别。
要出门时,杜若站在门口泪眼汪汪地看着她,
“娘子,路上小心些。”
“这一走就是几月。银钱可带够了?穷家富路,我再给你拿点吧。”
她安慰道:“真不用。钱带太多容易被匪徒盯上。”
“若郎,回吧。别送了。”
看着那马车,沈锦程的心已经飞去了应天府。
沈锦程想走,杜若扯着她的袖子可怜兮兮,像小狗一样眨巴眼。
看见杜若堵门,沈锦程只当他担心自己。沈锦程摸上他的头,语气有几分爱怜,
“回吧。”
杜若咬唇低声说道:
“锦娘。”
“我只求你一事,可别跟着王茂之去那不干不净的地方。”
“她那等骄奢淫逸的小姐,习惯实在不好。”
沈锦程的贴身衣物都是杜若洗,老早之前他就发现过,娘子的底裤莫名不见了一条。
他气的银牙咬碎,那时候锦娘刚认识那王茂之就被人带的夜不归宿,连贴身衣物都在外边耍没了。
杜若不敢质问,但是心中已经笃定那王茂之不是好东西,带着锦娘染上了陋习。
这回听见锦娘还要与王茂之一起赶考,杜若十分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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