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九食肆很快就热热闹闹地开了起来。

        因为食肆本来也不大，白寒也不是个多么张扬的人，因此食肆的开张并未像其他商铺那般锣鼓喧天的。

        就是简简单单地挂上牌子，白寒亲手在食肆门口点了一串鞭炮了事，图个吉利。

        食肆主要还是卖卤味儿，卤的东西有猪下水，鸡脚鸭脚，还有牛羊肉，并一些应季的蔬菜。

        属于是一招鲜吃遍天了。

        考虑到卤味儿味道比较重，店里还卖素面、馒头等主食可以搭配着吃。

        其他的菜色还有些小凉菜什么的。

        毕竟刚刚开业，人手、财力俱是不足，食肆不大，菜品不多也是正常。

        回头若是赚了钱，再多添些菜品也是正常。

        或许是因为从前在县城里摆摊的时候招揽了不少客源，大家对卤味儿的喜欢程度也是比较高的，而且阿九的价格公道，给的分量也很足，大家自然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加上阿九许久没去县城出摊卖卤味了，许多老食客早就心心念念地惦记着这一口，如今闻着味儿就来了。

        因此食肆虽然是刚刚开业，但意外的是来的食客倒是一点都不少。

        热热闹闹的，让人心里也无端生出些喜悦来。

        小初忙着在食肆中当跑腿小二上菜招揽客户，钟竹何小春在厨房里忙活着。

        灶房里有一锅满满当当的卤下水，另一锅是满满当当的卤肉，香的人忍不住要吞舌头。

        钟竹操着刀刷刷刷地切着卤味儿，或装盘或直接将肉连带着汤浇在香喷喷的面条上。

        小春帮着装盘和洗盘子，两个人分工配合默契，干活儿的速度一点都不慢。

        因为暂时没有招到账房先生，白寒已经结束休沐去上学了，阿九便自然而然地坐在了柜台旁边，收钱记账。

        他的字算不得娟秀好看，但胜在十分工整。

        白寒每天晚上都会抽出来时间教他读书识字，算数运筹。

        最开始的时候他十分惶恐，总觉得这些东西不是男子所能触碰的。

        读书识字，这都是女子们才拥有的特殊的权力。

        所以女子可以读书认字，考取功名。

        而他不过是一个屯于后宅的小小郎君，最大的任务不过是相妻教子，照顾好自己的妻主。

        读不读书，对他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意义。

        但是白寒并不这么说。

        白寒说，书能明理，能让他看到更广阔的世界。

        她还说男子不应该认为自己生来就该卑躬屈膝。

        阿九读书，识字，将来便可以自己为自己撑起一片天地，而不是一味地依靠女子。

        靠山山倒，靠水水亡，谁又是真正靠得住的呢？

        阿九下意识地想说，妻主是靠得住的。

        但是白寒意味深长的眼神让他不敢将这些话明白的问出口。

        白寒在害怕。

        这具身子说到底是她白寒借来的，而不是她自己的。

        她始终害怕自己，万一，万一有一天自己的灵魂消散了，原主的灵魂又回来了。

        那她的阿九该怎么办？

        她在逼着阿九自己立起来。

        **

        日头逐渐升起来，中午的时候食肆的食客变得更多了。

        主要是卤煮的味道实在是太香了。

        什么叫酒香不怕巷子深？

        小初小春他们个个忙的脚不沾地，阿九在柜台坐着也忙的顾不上抬头。

        正忙碌间店门口忽然传来喧嚷嘈杂的声音，伴随着重物砸在身上的闷闷的声音和男人发出的闷哼。

        阿九就坐在柜台，一抬头就能瞧见门口发生了什么。

        只见是一个穿着破旧衣衫褴褛的中年男子，头发散乱，胸口和袖子处的衣裳已经被扯破。

        男子面色苍白，皱纹横生，嘴角甚至冒出些红色的血迹，软趴趴地爬在地上，彷佛缺了水的鱼一般。

        但是他的怀里始终死死地护着一个非常瘦小的....孩子。

        任凭外面那些人对他拳打脚踢，他都将怀里的孩子保护得极好。

        阿九瞧见这实打实拳拳到肉的打法儿，看的心头发颤。

        无他，他也被这么打过，自然知道有多疼。

        自己淋过雨，便想为别人也撑一把伞。

        他走出门口，发觉那挨揍的男人十分面熟。

        他正欲跨出门去仔细地看看，却被小春拦住了。

        “主夫，外头太危险了，而且还是和你不相干的人，你有着身子，就别多管闲事了吧。”

        小春的忧心也不是没有到伦理。

        他一直都知道主夫是个十分心软善良的人，要不然当初也不会收留他的小初，平日也非常厚待。

        但是这外头打人的一瞧就凶神恶煞的，想必挨打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主夫如今有着身孕，他是在害怕主夫遭遇点什么不测。

        阿九忽然认出来，那挨打的男子正是前几日在县城集市卖菜给他的人。

        买菜那日这男子虽然穷困潦倒，但是十分懂礼貌，眼神清凉干净，想来也不是什么坏人。

        “小初小春，你们出去瞧瞧，让他们住手别打了，有什么事情好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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