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到田岚的订单通知。坐在田岚的对面，我抽出了牛皮袋，照片上的人不是彭东，而是一个年纪在50岁左右的瘦男人，长着一张马脸。

        田岚说：“他的外号叫鹰王，是边界一带的大毒袅。手下人绝非等闲，除了一帮亡命之徒外，还有一批受过严格训练的佣兵专门为他卖命。”

        “很有本事的男人。”

        田岚说：“猎物本身不具备攻击性，不过他就像一个长满刺的刺猬，你无从下口。”

        “他在明，我在暗，我可以等机会。”

        我说着将照片装回到牛皮袋里。

        田岚说：“不用等，雇主已经为我们创造了机会。道上人称他黄爷，真名叫黄三喜，在G市是个风云人物。黄爷以前也是靠毒品买卖起家的，赚够了就收手，改做正行生意，不过一直和鹰王存在地下交情。这一次双方不知为了什么好像彻底撕破嘴脸，鹰王亲自带人来G市割黄爷的脑袋。黄爷这次是用自己作诱饵引鹰王上钩。”

        我说：“这个黄爷好像对我们红门的杀手很有信心。”

        她说：“他以前和我们做过交易，知道红门在这一行是一流的。不过确保万无一失，黄爷这次另外花重金聘请了杜英做他的保镖。

        我问：“杜英是谁？”

        “是安度保镖公司的金牌护卫。凡是在风口浪尖上活下来的人都知道‘索命找红门，活命求安渡’这句话。有人说杜英是杀手的克星，事实上有很多杀手确实在这个人身上栽了跟头，甚至有杀手一听到杜英会介入，便立即推掉订单。这次黄爷请杜英就是确保万无一失，同时也能够让你专心对付鹰王。

        我说：“你果然是一线经纪人，订单都和以前不一样。希望我能活着回来见你。”

        我来到了这座号称山城的G市，一下飞机，黄爷就安排了专门的轿车将我带到了事先预订好的酒店里。开车的司机送我到房间门口，让我好好休息，说晚上黄爷会亲自过来一趟。

        我进了房间，这里的环境还不错，打开电视机，靠在床头打发时间。我拿着遥控器切换了几个台，发现G市经视频道里正播放着黄爷亲临孤儿院捐款并探望孤儿的画面。西装革履的黄爷正在给一群孩子们派发包裹，一群孩子中的一个小女孩手捧鲜花献给黄爷，在黄爷脸上亲吻了一下，黄爷抚摸女孩子的头，问她几岁了，让她好好学习，长大之后成为栋梁之材造福社会。小孩子们最后异口同声地说祝黄爷爷身体健康，长命百岁。此后是记者报道G市企业家黄三喜先生此次捐助孤儿院200万元的慈善事迹。

        我对着电视机，听着报道人的俗套说辞，也许在G市黄爷是大众心目中的典型儒商，但是用钱雇我们这些红门杀手的人，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人。不过是好是坏与我无关，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看看时间还早，我将电视音量稍调小些然后去玻璃间冲凉。喷淋头里的水花浸便我全身时，我闭上眼睛享受着水花冲击的畅快淋漓。但不久我感觉到玻璃间外面不对劲。电视机的音量被调高了些，而且房间里有轻微的脚步声。

        我贴靠玻璃间的门边，依照脚步判断出有两个人潜进了房间。我的房门是反锁的，而且玻璃间就紧靠在房间大门边上，有人进来绝对会被我发现。这两个人无非是翻窗而入，而且不想惊动我，有意调高电视的音量。有一个人已经悄悄来到玻璃间门口，我来不及穿衣服，而且我脱下的衣物都放在房间的床头，我只得顺手抓住一件白巾围在身上。

        外面人一扭门把手，玻璃门被轻轻打开了，一个脑袋最先探了进来，他没有发现紧贴在墙边的我，我伸手捏住了这个人的下巴往里一拽，这人的半截身子被我扯了进来，他想张嘴喊叫，我用力捏紧他两边的腮门，将他脑袋压低，另只手的掌臂瞬间切在他的后脑上，这人沉闷地“呃”了一声便将整个身体的重量交给了我。

        喷淋头里的水花不停地溅到地砖上，“劈啪”声远远盖过了被我打晕的这个人刚才的那一声挣扎。我相信外面的人肯定没有发现。我赤着脚蹑出浴室，但房间里的一个声音对我说：“别搞偷袭了，出来吧。”

        我看到一个男人做在床头，手里握着一只枪正指着我，说：“人在不穿衣服的时候是最脆弱的时候，红门的杀手也不例外，所以我选择在你洗澡的时间下手。待会你身上这条白色的毛巾可能要变成红色的了。”

        我说：“你不敢开枪。”

        坐在床上的男人倒一愣，随后摆摆手地：“你别指望诱惑我，我不吃那一套。说吧，你这次来G市的目的，还有你的指使人是谁，告诉我，赏你个痛快。”

        窗户是完好无损的，那么房间里唯一可疑的就是紧靠邻房墙壁的衣柜了。我冷冷一笑地：“看不出来你的强项是打洞，从隔壁的房间钻进来。你以为自己的演技很好是不，如果想再逼真一点请开枪吧。”

        坐在床上的男人半张着嘴，在半秒内的迟疑后，他竟站起身用枪指着我威胁道：“你以为我不敢？”

        我说：“你当然不敢，想在黄爷面前邀功也要看看对象是谁。”

        一提到“黄爷”两个字，这个男人立即有些傻眼。人一傻眼就会出现破绽，我利用他疏于防范的这一刹那间立即扯开围在身上的浴巾朝他抛去，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脑袋与上半身已经被浴巾罩住。不容他用手揭开，我已掠到他跟前，隔着白色浴巾在他的前额，胸膛及小腹连续三下猛磕。

        他倒地了，浴巾还捂盖着他的上半身。

        我穿好衣服，然后将这两个已经没有反抗能力的不速之客五花大绑起来，让他们待在玻璃间里，然后逼着刚才握枪的男人说出了黄爷的电话，拨通电话后我对黄爷说：我的测试通过了，你现在应该相信我有能力挂掉鹰王。黄爷在电话里头说他一刻钟后到。

        黄爷很准时，一刻钟后果然来到了我的房间。在他进来的时候看到浴室里两个人的狼狈模样倒是很满意地笑了笑。

        这是我接单以来第一次与自己的雇主面对面。黄爷年纪62岁，头发黑亮，面色红润，双目炯炯有神，他身上散发着一股药材味。在他这个年纪有这样的精神恐怕不是保养，而是各种价格昂贵的保健品所滋润出的结果。黄爷说：“送你来的司机说你很年轻，我还以为是个新手，担心你学艺不精或者经验不足，所以叫了两个手下来试试你的本事，这两个人可是我的干将，以前让不少和我做对的人吃过亏，今天却被你当猴一样耍，可见你们红门的人个个都是精英。我替他们俩感谢你的手下留情。”

        我说：“客气。”

        黄爷说：“不过我想问一下，你是怎么知道他们是我派来的人。”

        我说：“我第一次来G市，不可能无缘无故被人袭击。你的司机把我带到这里，特递安排了这间房，房里的衣柜后面又有直通隔壁的暗门，而且你的手下恰巧选择在我洗澡的时候下手，说明这房间里安装了摄像头，这一切都证明了你在试探我的能力。我想除了你的两个手下，连这家酒店也是你黄爷的私人场所。”

        黄爷赞赏地拍拍手，说：“确实很专业。我放心了，我相信你有足够的能力干掉鹰王。需要什么样的武器你尽管开口，只要不是什么坦克大炮，我一定满足你的要求。”

        “没什么特别的，告诉我你的计划，我下手的时间和地点。另外给我弄一只9MM式手枪，再给我换间‘普通’的房间，如果被我发现任何监控设备，请你不要怨我们杀手冷血。”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随黄爷的车来到了位于G市25公里外的一座由黄爷投资修建的“三喜度假村”。这里四面环山，轿车在逶迤且宽阔的环山公路上盘行了数十分钟，抵达了位于半山之上的度假村盛地。

        这里有天然的温泉区，人工开掘的鱼塘，高尔夫球场，以及一座框架式结构的酒店。停车场里排满了私家车，看来到这里体验奢侈消费的大有人在。黄爷是这里的老板，身处在自己用钱铺建起来的建筑之中就像一个君王行走在自己的国土之上，这里但凡穿制服的员工看到他都躬身行礼，口里一致叫道：“董事长好。”

        我与黄爷一路直行，进到酒店里乘电梯来到了3楼的会议厅。这里足有300来个平方，黄爷说：“一周之后，我将在这里召集G市的富商一起商谈市建投资及项目开发会议。这里将会停业1天，G市的官方很是关注这次企业家们对市建的支持程度与投入金额，而且G市的媒体早在一个月前就将这个消息公布于众。所以一周之后的今天，来到这里的全部是身家万贯的人，还有那个做梦都想让我死的鹰王。”

        我说：“你肯定鹰王这次会亲自出马？”

        “我很肯定。我和膺王有着几乎20年的交情，在G市没人知道我有这样一个朋友。20年的同性朋友，我替他挡过子弹，他也为我挨过刀子，可以说是患难之交，手足之情。但是我和他心里都清楚，我们之间只是利益关系的驱使，没有真正的友情和义气可言。我早年是靠偏门起家的，一直在‘地下’和鹰王保持长期的合作关系，但偏门始终是偏门，我不可能一直干下去，在我的钱赚够之后，我完全有能力搞正当生意，这样起码对我的子孙后代来讲，我留给他们的是干净钱。不过鹰王这个人的脾气我很了解，谁敢和他翻脸，除非谁不怕死。在边界，他就像一个帝国的君王掌握着很多人的生杀大权，他杀一个人就像我们在家拍死一只蚊子那样平常。这次在我和他断绝来往之前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他不会放过我，他也说过，会亲自来把我的脑袋带回边界。我了解他这个人，他说得出就一定会做得到。不过这里毕竟是G市，鹰王来到这里就和钻出水面的鳄鱼一样，虽有攻击性，但持续的时间不会太长久。所以我这次是用自己作诱饵，把这条鳄鱼引上岸，能否杀死他就看你这个红门杀手了。”

        我说：“你讲了这么多，好像和我没有一点关系。”

        “不，你必须了解这次你的猎物绝对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你的能力我见识过了，但是这次鹰王带了大队人马，据我的人调查，最近G市来了许多单身游客，分别住在一些旅馆里足不出户，好像等待某种指示。我断定这是鹰王的人，而且不像普通的混混那样好对付。鹰王本人十有八九已经来了G市，他等的就是下周这个投资洽谈会。”

        我点点头地：“懂了，这是你和鹰王的私人恩怨，难怪你会把地方选择在这里，我看这里就算发生战争也不会惊动市区。那么我的身份你这里有多少人知道。”

        “没有人知道，昨天试探你的两个人是我的得意干将，但这次我也不会把他们安排到自己身边，所以在三喜度假村你可以以任何一种身份隐匿在你认为适合的地方。需要我配合的我一定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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