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这金吾卫说话，刷刷刷，周围出现了几十名金吾卫。

        他们全都拔出刀剑，手持弩弓，还有一些将手中弓箭对准了无常。

        同一时间，刑堂之上，隐约现出一些黑影，都穿着黑衣，腰间挂着一块儿写有“影”字样的腰牌。

        “影卫？”乌万里小声嘀咕了一下，回头和华伶儿对视一眼，眸子中皆露出凝重，看来这无处不在的影，早就盯着这里了，又出现了啊。

        “房正，你终于出现了！”无常冷笑一声，又咳嗽起来。

        “无常，圣上念你有功，许你放下武器伏罪，判你去阎王狱守太祖石碑，你认罪吧。”房正叹气道。

        “哦？”无常笑的有点凄惨，眸子闪了闪道：“高，高，圣上这一招真是高啊。”

        他开始在众人面前踱步。

        “我一对六扇门动手，你们这些门阀世家就望风而动，认为是圣上要对听风楼动手了，因为六扇门如今是天子手中的刀，天子想让谁当捉刀人，谁就要当捉刀人，但是这刀对准呢？”

        他话锋一转，猛地一指前面：“其实圣上想杀绝的是你们这些门阀世家望族，你看看现如今的大唐，门阀并立，天下九道，皆被你们门阀世家所把控，就连六扇门的捕役，天下各道的捕役你们门阀世家都不放过，实在是太让圣上寒心了，圣上是明主圣主，古往今来千古一帝，他断然不会留下这么大的祸患给子孙，所以他选择了我。”

        无常咧起嘴：“他选的很对，我的确想要个公道，我们这些老伙计……”他伸手指了指所有的傀儡：“我们为大唐立下了汗马功劳，可是你看看这刑堂，刑堂的功德牌，上面书有六扇门的英魂忠骨，却连我们铁血堂的半个人名都没有提到！”

        无常的声音到了后面几乎是在嘶吼。

        “没有，一个都没有！”

        “酒鬼，你寒心么？是否很寒心？你我当年，为大唐做了多少……流了多少血，可是如今……呵呵，我们成了弃子，弃子，弃子，啊啊啊啊……”

        无常放声喊道，他喊出声的时候，左右的傀儡皆是仰起头，痛苦哀嚎。

        上百人抬起头哀嚎流泪来，这等情景……而且这些傀儡还流出血泪，眼中皆流出血泪。

        他们在哭。

        不远处，功德牌唰唰作响，似乎被某种未知能量带动，也或许是为这些铁血堂老兵不公。

        老兵不死，只会慢慢凋零。

        如今，他们已被大唐盛世遗忘。

        “他不会寒心，因为你所做的一切，其实圣上了然于胸。”

        无常正欲发作，场中响起一个声音，华伶儿心中一喜，房正也赶紧扭头看去：“闻歌！？”

        是的，来人正是闻歌。

        他轻轻叹息，手中持着古剑走了出来，身上虽有血污，但并无大碍，他搀扶着一人，是眸子已经清亮的剑南道大捕头刘世杰，软绵绵地被他放在地上。

        “闻歌！”无常咬牙切齿。

        “就是你，当年我所做之事，比起你来，远超十倍不止，可是圣上根本不给我半个名分，也不提我手下之人任何功劳，我们这些铁血堂老兵心寒啊，苍天不公，苍天不公啊！”

        无常凄厉地喊叫起来。

        “错，圣上并非不给你名分，他留着你就是为了此时，你帮圣上扫清了一统六扇门的最后障碍，杀尽了天下九道各捕房中的门阀中人，从今日起，六扇门再次回归朝廷掌握，以后六扇门，只有寒门子弟能入，门阀世家，休想插足分毫。”闻歌淡淡地道。

        “什么？”无常惊讶地喊了一句，眼珠子来回转动，蹬蹬后退一步，捂着自己胸口剧烈起伏：“这，不，不会的，圣上他……”

        最后他苦笑一声，眸子异彩闪烁：“闻歌，你还真是说对了，我又一次成了圣上的捉刀人啊。”

        闻歌苦笑：“并非是你，就连我……”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刑堂上那些若隐若现的黑影：“我也只是一名捉刀人罢了。”

        “圣上真是有大智慧之人！”房正眼睛闪了闪，就回味过来。

        在场所有人，听到闻歌和无常的对话后，都眯起眼，细思极恐。

        恐怕，三十年前，在当今天子从太祖手中接过大唐江山时，他就已经在思考铁血堂的退路了。

        所以，几十年来，铁血堂众人一直没有任何名分，甚至还被抹杀了所有的功劳，隐居在暗处。

        三十年的隐忍，不就是为了，为了此时……

        “无常，我之前并不知晓你的傀儡术能如此高明，难怪那铁面杀手屡次在我面前作案。”闻歌看了看周围的傀儡道。

        无常眸子急转，想了想之后，颓然道：“圣上，确是千古以来，少有的一位圣主啊……”

        “你现在明白，也不迟，虽说你杀了很多忠贞之人，但终于将阻挠六扇门政令的那些各道捕头给清除了，说起来，三十年前你们所做的事，和这何等相像……圣上并非不给你们名号，是想要你们藏锋入鞘，在今时今日发挥作用啊，无常，你当年恼圣上不给你名分，所以杀青楼红官人泄愤，故意露出铁面具栽赃陷害给影卫……如今你杀了这么多六扇门捕快，按罪……当诛。”

        闻歌扬起了手中的剑。

        “咔擦！”

        无常右手一动，所有的傀儡都拔出了腰间的唐刀，哗啦啦，场中寒光闪烁，全都对准了闻歌。

        但是闻歌手中的剑轻轻一动。

        嗡嗡嗡！

        这些傀儡手中的唐刀嗡嗡作响，拿捏不稳，下一瞬，闻歌轻轻一剑，这一剑无甚出奇之处，但剑一出手之后，那些傀儡好似是被砍断了丝线，哗啦啦倒在了地上，倒做一团。

        所有傀儡都倒了下来。

        无常身子一闪，噗嗤一声喷出一口血来，瘫倒在地，伸出手指了指闻歌：“你，你之前一直在藏拙！”

        闻歌没有回答，他也是一把剑，一把藏锋入鞘的剑。

        “酒鬼前辈，交给你了！”

        闻歌看向酒鬼，不再言语。

        酒鬼眸子中有泪花闪烁，轻轻点头，将手中酒葫芦拿起，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后，眸子轻颤，低声道：“无常，你我虽被赐姓李，但已是李氏族人，我奉九公主命，赐你一死。”

        说罢，他身子一闪，捡起地上一把唐刀，一个鱼跃冲上去，噗嗤一刀将无常腹部刺穿。

        这一刀出手极快，毫无征兆，快若惊鸿。

        而无常也根本不愿躲避。他嘴唇微微张了张，看了看自己腹部的刀，又看了看酒鬼，口中哇地一下吐出鲜血。

        酒鬼的刀不仅刺穿了无常的腹部，刀柄部位，也已刺穿了他自己的胸腔。

        鲜血汩汩狂涌，二人凄笑对视。

        “酒鬼，当年圣上安排你在我身边时，你是否就在等着这一天……”无常一笑时，嘴里的血汩汩往外喷。

        “无常，你我皆落叶，该归根了。”酒鬼笑着笑着，再也笑不出声来，脑袋一垂，含笑而去。

        他竟是笑着死去的。

        倒是无常，勉强抬起头，看着闻歌：“闻……闻歌，我今日的下场，就是他日你的下场，也是你们所有人的下场，天威难测，天威……”

        最后两个字眼没能说出口，他也笑着断气，侧着脑袋跪地而亡。

        两人尸体对笑跪地，刑堂的功德牌飒飒作响，似被什么东西吹过，场中寂静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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