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墨首先会说的词是“娘亲”,其次是“爹爹”,然后就是“哥哥”。
所以十四让她喊梅行之哥哥的时候,小家伙儿一点也不认生,脆生生地就喊出来了。
梅行之还在发愣。
显然他还没能从跟十四的女儿同辈这件事情中反应过来。肖砚从小就称呼他梅少主,只有梅知雪喊他哥哥。
“知雪和阿砚定亲了,让她叫你舅舅不合适。”十四笑着道,“多听几声,就习惯了。”
左丘玥没说话,但把肖墨递向了梅行之。
“阿芑要你抱呢。”见梅行之没有立即伸手接,十四提醒道。
梅行之态度有些别扭,动作有些笨拙地,把肖墨从左丘玥手中接到了自己怀里。
“她一点儿也不怕生。”梅行之没抱过孩子,抱得格外谨慎。
“他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十四道。
不论多久不见,肖十四娘还是从前那个肖十四娘。梅行之接不上话,抱着肖墨坐下,直接转入了正题:“需要劳烦你给知雪写一封信,让她随我去救一个人。”
他已经从银朱口中得知梅知雪并未在肖宅,而是已经去了军中的事情。
“出什么事了?”十四问,“要救的是谁?”
“淮南王妃。”
……
淮南王妃即嫁给长孙静虚的王氏女。在出嫁之前她就曾大病一场,当时太原王氏的家主王韬给十四写信,是梅知雪过去救治的。
此次梅行之过来,是因为王氏女怀了长孙静虚的孩子,五日前产下一子。但是产后虚亏过度,遍寻名医而不得治。
所有医者给出的结果都是:至多撑过两月。
“显然舅父他们还不知道此事。”十四不禁叹了口气,为那个她尚未见过的女子。算年龄,她今年不过才双十年华,原本是长在富贵乡里的世家贵女,自幼锦衣玉食,要是没有被卷入这些事情中来,以她的家世,随便找个人嫁了都能一辈子安稳无忧。
她是为什么难产,在淮南王府里过的又是什么样的日子,这些细节外人不会知道,梅行之当然也不会多透露半句。但是当真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十四就觉得有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慢慢靠近,将所有人都网在了里面。查不到源头的事情越多,这种感觉就越强烈。
“等将来阿芑长大,我一定要为她安排好一切,让她一生都喜乐无忧。”左丘玥因为王氏女的事情,想到了自己的女儿。他要替女儿撑起一切,一定不会让她陷入身不由己的境地。
“一切都难说。”十四却道,“谁都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与其想着替她撑起一切,不如让她自己有不受人摆布的能力。”
这句话让左丘玥陷入了沉思。
十四也不去打扰他,就让他抱着女儿沉思吧。
若是不及时提醒,十四很怕他跟肖砚联手把肖墨养成一个无忧无虑、天真单纯的小女孩儿。这并非不好,但是隐忧太大了。与其让自己的女儿成年后再被迫成长,不如小时候把该吃的苦都吃了,该见的真相都见了,没有人能一辈子天真。
只有自身足够强大,才能成为命运的主人。
十四今日只是稍微提醒了一下,并没有料到因为她今日这番话,大历朝的史书上多了一位惊艳了历史的人物。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
半个月后,宁万年的案子有了新的消息。
不仅翻案了,而且结果让十四也大吃一惊。
孟常怀此次送过来的卷宗比上次更多,从他亲自书写的案卷中,十四可以看出他的惊诧。
杀了宁夫人的不是宁万年,而是他们十三岁的儿子宁大郎!
事情的大致经过是这样的:除夕那晚,宁大郎向母亲索要银钱二十万。纵然宁家不缺钱,但是这么一大笔数目,宁夫人自然要问他要钱做什么用。
一番询问之后才得知,刚刚十三岁的儿子,跟她要钱居然是去青楼替一个妓女赎身。
宁夫人自然不肯给。然而这宁大郎平日里受他父亲影响,对母亲颐指气使惯了,见要钱不给,便大发雷霆。
母子二人起了争执,这宁大郎便冲进自己的房间找出匕首,趁着母亲一人在房中落单,将其刺死在了卧房中。
彼时宁万年正跟几个同僚一起在青楼喝花酒,喝到深夜才回家。到家的时候早就醉的颠三倒四,宁大郎将他从小厮手里接过来,亲自扶到了躺着她母亲尸体的卧房里。
然后格外镇定地倒了一碗混了迷药的水,给父亲灌下。又找借口瞒过了妹妹宁二娘和一众婢女小厮。
等到第二日清晨,宁家的下人发现了满身沾血躺在床上的宁万年,和尸身已经凉透了的宁夫人。
宁大郎又跑到外祖家,向他告状说亲眼看见父亲杀了母亲。
然后便出现了宁万年的岳父,带着他的一双儿女去衙门告他杀人的场面。
其实这个案子破绽百出,只要是稍微有经验的衙役找宁家下人问一问,肯定能看出疑点。
但是有这样的原告和证人,官府根本没有产生任何怀疑。再加上将宁万年捉拿归案之后他利落认罪,便也没有找宁家的下人提供证词。
“这宁万年之所以认罪认的那么利索,完全是因为做贼心虚。”十四看着宁万年新的供词,“他平时对妻子毫无尊重,拳打脚踢更是家常便饭。睡了一觉从睡梦中醒来,没有任何记忆,却自己都觉得是他醉酒发疯杀了妻子。”
“小小年纪,犹如恶魔。”左丘玥说的是宁大郎,“这样的人活在世上,是对良善之人的危害和不公。”
这样的案子,用不了很多时间定然会震惊整个河南道。宁大郎固然该死,宁万年又岂是无辜?
这案子还没判,孟常怀将所有卷宗交上来,自然是猜到十四要亲自判的。
“该死的人自然要死。”十四道,“不用等秋后了,直接凌迟吧。”
她用朱笔在案卷上写下批复。
“至于宁万年……”
十四写下第二行批复:贬为庶人,以铁链束之双足,赴东海之滨督建工事,十年可解。
……
元亨七年二月初,王佑带上从太原赶来的方三娘和一双儿女,以及戴罪之身的宁万年,一起赶赴东海之滨。
二月中旬,梅知雪自淮南道返回。王氏女是因为生产导致身体虚亏过重,已经油尽灯枯,非病非毒,她也无能为力。
十天后,淮南王府便发了布告,淮南王妃病逝。
……
五月,从神都传来的一系列消息中,夹杂着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长孙召儿的丈夫因病去世了。
一方面因为原着里和左丘玥的关系,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自己的才华和能力,十四对于长孙召儿这个人还是颇为关注的。
两年前她选了朝中一个清贵文官的次子做夫婿,其人在偌大的神都名声不显,二人成婚之后都十分低调。男人在翰林院为官,长孙召儿继续侍奉女帝。
按照原本的故事线,自左丘玥身死后的第二年,长孙召儿也跟着整个长孙氏一起,都死在了左丘宏的手里。
然而如今女帝还在位,她仍旧是女帝身边最信任的心腹,大历朝手握权柄的女相。
反倒是左丘宏,自元亨四年柳小小事件之后,倒是越发受女帝冷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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