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护法是天理教的元老,是有名的笑面虎。为人和气,左右逢源。他本是寡母带大,少时穷怕了,一朝得了权势,便疯狂敛财。
老太太为人刻薄又狭隘,儿子得势有钱了,便也跟着趾高气扬,平日里都被人敬着哄着,哪里吃过如此大亏?
可她守寡多年,也是有一把子力气的,虽被胡不归割掉了舌头,又被她推倒,看到孙子孙女的尸体,她眼眶充血,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如同蛮牛一般,起身朝着胡不归顶了过来——
“当心!”胡不归被人一把拉到了一旁,老太太却没能收住,只听咣地一声,撞到了院里的假山上。
“娘——”右护法痛哭失声,满面哀恸。
方才儿女死的时候,他面上虽然伤心,却并没走心。
胡不归讽刺一笑,“叔唯一让人尊敬的,便是这点孝道了。”
到了右护法的位置,不缺女人,儿女可以再生,老娘却凭空生不出来了。
右护法见胡不归做了个手势,身后之人便将母亲也扔入了坑里。
如今活着的,唯有懵懂的孙子了。
他转头恶狠狠盯着胡不归:“我教教义,敬老怜幼,惜护弱小。可你却倒行逆施,手段狠毒,岂能服众?”
胡不归本以为他会说什么令她侧目,万没想到他却是拿教义逼她。
她心中只觉荒谬,反唇相讥道:“我自幼丧母,后又丧父。你们设伏杀我的时候,是否倚强凌弱,是否违背我教教义?”
“你为夺教主之位,害死数名长老,使我教分崩离析时不曾想着教义,你大肆敛财为己所用时,也不曾想过我教教义。如今技不人,落入我手时,跟我谈教义?”
“怎么着,这教义你可违背,我却必须遵守,凭什么?”
胡不归说着,一把拎起幼童,将他口中的碎步拿出,接着便是一刀直接将他的左手指拇指剁掉了一根。
有道是十指连心,大人都扛不住,何况是孩子。
幼儿嚎啕大哭,哭声撕心裂肺,直冲入耳。
右护法面皮陡然抽动了下,却仍是缓缓闭眼,看起来凛然不惧。
胡不归心下一狠,手起刀落又下了一指。
他终于按耐不住道:“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到底要怎么样?教主,我叫你教主可以了吗?”
“我爹是你出卖的?”
右护法长叹了一口气:“我便是人品再下作,也万万不敢出卖先教主!”
右护法说得大义凛然,眼神却飘忽不定,胡不归知他话不详实,冷哼一声再次作势抬手……
连断两指的孩童此时都哭破了音,见胡不归再次抬手,吓得哇哇大叫,撕心裂肺道:“爷爷,我的好爷爷啊,救我——”
右护法见状,泪洒当场,连忙道:“我说,我说——”
“我那日在酒楼喝多了,有人问起教主的行踪归期……我便说了……”
胡不归死死地盯着他,“你口口声声教义,你明明知道泄露教主行踪是我教大忌,要受三刀六洞之刑。”
“我爹……我爹他行踪路线向来隐秘,路线唯有知根知底的几人知道……”
“你果真该死!”胡不归恨得牙痒痒。看着眼前涕泗横流,畏首畏尾的右护法,恨不能生啖其肉。
右护法边磕头边哭边道:“我那日在怡红院醉了,迷糊中,听到人询问,便不知不觉说了,后来等人走了,我才发现屋内燃了迷惑人神志的香……我汗湿了后背,追出门的时候,只看到一个高大黑衣人的背影……”
胡不归气愤地一把扯住了他胸前衣襟,愤恨道:“为何不上报!”
“若是上报……我身兼执法堂执法,泄露教主行踪,实属明知故犯,恐难以服众,地位不保……我只是、我只是心存侥幸……”
胡不归看他犹如看一个死人,她再次问道:“那人可还有其他特征?”
右护法凝神想着,此时一阵风吹来,掀起了众人的袍角,不知道嗅道了什么,他忽然缓缓转头看向了南宫炎。
“味道,那人身上的味道——”
胡不归转头看向南宫炎,却见南宫炎面色淡淡,随手从腰上解下了香囊递了过来:“这个?”
胡不归将信将疑接过,打开一看,里面不过是夏季驱蚊用的艾叶艾草,她凑到鼻尖嗅了下,又将香囊递到右护法鼻前,让他嗅。
右护法精神一震,猛然道:“就是这个味道!”
南宫炎面上无奈一笑:“夏日蚊虫烦扰,不过是街头巷中随手买的……”
胡不归一看香囊的确是做工粗糙,寻常夜市街头,几文钱便可买到,属实稀松平常。
她又看右护法言之凿凿的样子,顿觉被戏耍,一个耳光毫不留情地将他扇倒在地。
南宫烨却不想放过他,又上前了一步,将人给扶好了。
右护法挨了一个耳光,脑袋嗡嗡作响,却忽然醍醐灌顶:“我想起来了,那天有人跟他身前走,后面有人去追同伴,踩掉了那人的鞋,有颗红痣!那人,那人左脚跟有——”没等他说完,鼻子忽然窜出了血。
胡不归追问道:“有红痣?是左脚跟么?可还有其他的特征?”
这街头上,人来人往,若是红痣长在脸上,倒是还能寻到,谁会没事让人脱了鞋袜看后脚跟?
这人要她如何寻?
胡不归上前一步逼问:“你再想想——”
右护法低头看着眼下的血,作势擦了擦,他疑惑着开口道:“那人走路的姿势……格外怪异,好、好像……”
他说着,忽然觉得眼前血红一片,他刚要开口,嘴里忽然喷出血。
他眼前一黑,向前栽倒在地,浑身抽搐了几下,一命呜呼了。
胡不归正问道紧要关头,忍不住便上前追问道:“你起来,你——”
她手刚要碰到右护法,被南宫炎拉住:“人死了。”
一旁哭泣的孩子此时号哭道:“爷爷,爷爷——”
他此时怒视着胡不归:“你个妖女,贱女人!总有一天我扒你皮抽你筋,喝你血——”
“教主,他怎么办?”属下赶忙问道。
胡不归冷笑一声,转头直视着幼童:“那你千万别忘了今天,最好好好活着,我等你报仇的那天!”
她说完,转身便走,身后的人立马跟上,属下将右护法一家齐齐推到坑里,准备填土。
南宫炎一直没动,反而低头看向了孩童。
“你想要报仇?”
孩童仇恨地看着胡不归的背影,坚定点头。
一旁的属下刚要上前给幼童松绑,南宫炎制止住,他缓缓上前,蹲在幼童面前。
“活在仇恨里,实则很痛苦,活着的每一天,犹如梦魇。”
他仿佛看到了幼时的自己,在火海里看着母妃决然的身影,想到了冰冷潮湿的地牢里,自己如同老鼠般不见天日,食不果腹,生不如死。
他凝视着孩童的眼:“你确定要报仇?”看书喇
孩童手上断了两指,此时却不哭了,他无所畏惧地看着南宫炎:“等我长大,我一定——”
南宫炎在他说话的时候,缓缓起了身,手缓缓罩住了幼童的双眼。
没等他说完,便听咔嚓一声,幼童软倒在地上。
南宫炎漠然的看着幼童的尸体,冰冷道:“一同埋了,到地下团圆去吧。”
说着,转身便往外走,一个黑衣人走到他身旁:“时辰差不多了,盛府府门已经开了。”
南宫炎脚步一顿,只觉得左手有些发麻,他面无表情地捏着手指。
“既然东风起,岂不上青云。”他淡淡道:“一切按照计划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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