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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逼婚相亲

        去苍南渔寮的车程是是两个半小时。黑漆漆的道路上有一道黄色的光芒飞驰而过。

        凌晨四点半,通宵烧烤店里的老板见这个点没什么生意正准备收摊,却突然来了客人关顾。喻初蓝要了一份烤菜花、烤玉米和烤豆腐,吃得津津有味。临走时她买了两瓶啤酒,让老板把啤酒盖全开了。塔塔抱着她步行到沙滩。离日出还有段时间,沙滩上空无一人。

        “这才是海真正的面目。”喻初蓝说。他将她放在凌晨冰凉的沙滩,自己也挨她坐下。天上没有月亮,大海与黑夜相容在一起,只听见海浪声。

        “空气里好像弥漫着海盐的味道,和烤菜花一样咸滋滋的。”她喝了一口酒,咕噜一声吞进肚子里。“我们就坐在这里等日出吧。吹着风,喝着酒,真舒服。”她将酒瓶子递给塔塔。

        塔塔一饮而尽,几分钟后起身去沙滩边吐个干净。

        “忘了你不能喝的。”她笑着说。“你不用这么配合的。”

        “有酒却不能痛饮。”塔塔苦笑了几声。

        “好久没看日出了。”她感慨道,又喝下几口。“最后一次是和爸妈去海边度假一起看的,日出前很冷,我们紧紧依偎在一起取暖。”喻初蓝说完将一瓶酒都喝完。

        他转过脸,静静地看着她。人在脆弱的情绪下最容易敞开心扉,眼前这位女子的脆弱更是不多见。他是否该把握好这样的机会?

        “爸妈去世后的一段时间里,我总会忍不住跑去他们的墓前,和他们说话。有次一直待到深夜,把管理员吓得差点去报警。”她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又开始喝第二瓶。

        “塔塔,人死后去了哪里?”喻初蓝突然问道。

        “他们死后灵魂会被带去冥界等待审判和转世。”

        “原来真是这样。人有灵魂,有来世。与佛经里说的一样。那么……自杀的人会得到怎样的审判?”

        “堕三恶道。但是,你有诵读经文,回向功德给你父母,便能助他们脱离恶道。”

        海浪破碎在海里,风穿过一望无际的海面吹向她的发梢。喻初蓝望着海的方向,等待着日出。

        “在丧礼期间,有一次是去寺院里举行放焰口的仪式。我跟着僧人还有亲戚们一起上香礼拜,从黄昏一直到入夜。后来僧人都不见了,殿里只剩下堂上三位披着袈裟,头戴毗卢帽的老僧,他们中间的那位开始讲经。他的声音浑厚带着一丝沙哑。他们坐得很高,案上放着摊开的经卷、法铃、戒尺和香炉,我只能坐在蒲团上仰视着他们。亲戚中一位懂得这仪式的人告诉我,大殿另一侧的蒲团上会有爸妈的魂魄来听经。但是他们看不见我,就像我也看不见他们。只有殿堂上的法师通过法器才能看到他们。”她将视线抬高,回忆着当时的氛围:

        殿内烛火明明。殿外漆黑一片,树影摇晃。柔和的烛光中法师们的脸庞,红彤彤金灿灿的袈裟,琅琅梵音,香霭阵阵。

        “我坐在蒲团上,心像是被清水洗过一般,安宁的感觉。回去前,我在寺院里请了一本《地藏经》。”她转过脸对着塔塔笑了笑,“后来的日子里,精神意识几乎崩溃时,我在某个清醒的片刻突然想起了那晚的安宁心境。”

        喻初蓝一口气喝完剩下的啤酒。“最艰难的时光也如白驹过隙。”

        “什么时候觉得最辛苦?”塔塔偏过脸问。

        “十五、六岁的时候,还是孩子,可是不管外表和内心都已经不是个纯粹的孩子了。拼尽全力想当大人,却还不能够。”

        日出前,她靠着塔塔睡着了。

        天际一层一层地明亮起来,鲜红的太阳跃出了海面。一缕柔光晃动在喻初蓝的脸和脖颈上,她睡着,像是周围无人般。

        海风徐徐吹度着塔塔的帽兜,忽隐忽现着他的脸。

        还是再等等吧,不想在她心中伤痛时,打扰她。

        从海边回到家,喻初蓝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整天。下午起床吃了塔塔为她做的红豆小米粥,安抚接连受刺激的胃。她洗清干净,坐在院子屋檐下的竹椅上。用一把大木梳梳理湿润的油亮亮的短发。夏日骄阳落下地平线,余热未消,头发上仿佛蒸腾着水汽。塔塔熬好了治疗腿伤的中药。喻初蓝经过几天的中药外敷内服调理,左腿已经可以承受一些重量。

        “我明天晚上要出去一下,有个约会。”她接过碗,边喝边对他说。

        “什么约会?和谁?在哪里?”

        喻初蓝愣了一下,老实地回答:“相亲。和陌生人。在欧洲城。”

        相亲?塔塔在记忆库的资料里搜寻词义。

        “为什么突然去相亲?”他问。

        喻初蓝听他的口气似乎有些不高兴。

        “我婶婶安排的。”她解释道,又补充了一句:“非去不可。”

        暮色沉重,也许是瞬间的错觉,也许是光影的变化,他眼眸的色泽转变成漆黑,比寂寞还深的颜色。

        她低下头,心里像是被猫爪轻轻划过。

        傍晚距离相亲的时间越来越近,婶婶发来信息叮嘱她今晚的约会必须要去而且必须化妆。

        “今晚别做饭了。”喻初蓝发觉自己不敢看塔塔的眼睛,低着头,眼眶酸涩。“我自己去打的也一样的。你不要送我。”她一再强调。

        换了身衣服,喻初蓝稍作打扮让自己有点女生样,穿好鞋打开门。玉兰树在风中摇曳,空气中弥漫着沉重而浓郁的香。

        整个人被拉进房间按在墙上,塔塔顺手关了门,袭上她的唇。他看到她惊愕的目光,他闭上眼不去理会。

        犹如罂粟花诱惑的味道,令人无力抵抗。喻初蓝意乱情迷地闭上眼睛,心底起了涟漪,脑海中掠过那个雨夜,他转过身,徐徐展翅在她眼前。他清亮的眼眸,黑发黑袍,狡黠微笑,如一泓冷火,烫过她的心头。沉醉在他温柔缠绵的吻中,忘记了芳菲世界、神凡之别。

        柔情过后,他慢慢松开了她,自顾自地去了厨房。

        喻初蓝站在门边,满脸火辣辣地疼。为什么?!她在心里咆哮:哪来的神祇?!根本就是个流氓!

        她紧了紧拳头,准备去厨房给他一顿暴揍。和人都没谈过恋爱的她,可不想和这么个奇怪的神扯上暧昧。

        刚挪动了一小步,却有点心虚地停了下来。她方才是不是也没有推开他?喻初蓝抓着自己的头发使劲回想。好像真的是一点挣扎的痕迹也无,全完彻底地懵了。难道说她也挺沉醉其中?

        于是,喻初蓝就更没脸走出这道门去同别人约会。

        吃过晚饭没多久,喻初蓝家的门就被敲得啪啪响。她镇定地问:“谁呀?”

        “我。”一个女人的声音。

        塔塔站起来走进喻初蓝的房间,掩上门,站在门后听着外面的动静。

        喻初蓝走过去开了门,叫了声:“婶婶。”

        一个小个子的中年女人推开门鞋也没脱迈了进来。她板着个脸,两片薄嘴唇将下巴往下拉,眯着眼望着喻初蓝,劈头盖脸地骂道:“你个短命相的!怎么不去相亲啊?!人家在那里等了你半个多小时!”

        “我不想去。”喻初蓝轻声说道,但字字清楚坚定。

        她的婶婶气结地瞪着她。“你知道那个人条件有多好吗?!”正想接着骂时,只见一个穿着黑衣戴着黑帽的人从喻初蓝房间走出来。他一把揽过喻初蓝的肩膀。“我的女人不需要相亲。”

        她的婶婶吃惊地看着他,又看了看喻初蓝,一时没反应过来。

        喻初蓝睁大眼睛,神色匆忙地说:“婶婶,你先回去吧,改天再说吧。”

        “什么改天再说啊,这个是你男朋友吗?你是要和他结婚是吧?那就早点结婚,不要学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同居!”

        “不要再逼我了!结婚是我自己的事!”喻初蓝吼道。

        “那你马上给我滚蛋!我可不管你叔叔答应你的把这房子给你住到你出嫁,我现在就要收回!”她的婶婶也不甘示弱地吼道。

        “可以。”喻初蓝抬起头看着她。“等我找到房子,马上搬走!”

        婶婶摔门走后,喻初蓝站在门边发了会呆。

        她回忆起年少时面对过的这个满脸愤恨的婶婶。在她搬他们家的第一天就与叔叔闹得天翻地覆。当着她的面,婶婶朝叔叔吼叫,“都是她家害得我们家都快破产了!你还让她住到家里来!她就是个扫把星!”她将她的行李箱丢到门外发出剧烈声响。

        “她现在未成年!我可是她唯一的至亲!是你自己贪心,把所有的房子都拿去贷款,把钱放在我哥那里吃高利!”叔叔也对着她吼。

        “还不是因为那是你哥!我才相信他!”她声泪俱下。

        “又不是骗你的钱!谁也没想到会这样!”叔叔点上烟,疲惫地抽着。

        在她家的半年时间里,没有一天是安生的日子。

        在菜场,众目睽睽之下她揪住她的头发,让她跪下捡不小心掉到地上的鸡蛋。她将破碎在地的鸡蛋都捡起来,满手的蛋清与泥泞,黏糊糊的,像是冰凉湿冷的罪孽。她一直觉得自己的身上带着属于某种原罪的特质。

        在吃饭时她将碗丢在她的身上,撒了她一身的饭菜。她骂道,“饭是生的!煮个饭都不会!你还以为你是千金大小姐需要保姆给你煮饭烧菜啊!”一旁的脸色铁青的叔叔,啪地拍了下桌子,气得声音发抖。“她是我侄女!还轮不到你打她!”

        周围乱哄哄地传来尖叫,咒骂和玻璃碎裂的声音。叔叔和婶婶的争吵总是令她内心愧疚。

        “为什么妈妈会变成这个样子?”堂妹薇薇总是会这样问。

        最让她惧怕的是,婶婶也会将脾气撒在薇薇身上。她抱着薇薇满屋子跑,躲避婶婶的追打。婶婶的巴掌都会落在她的脸上、背上。

        白皙的皮肤上时常带着一片乌青。同学为此嘲笑她做斑点狗,玩笑性质的,纯粹的。寄人篱下的日子,未成年不得不依靠别人。平日里围绕着的友人大都离散。背后的各种评论,是是非非,人们似乎对她这个已经逝去的家庭有莫大的兴致。她要时刻保持着清醒,不被外界如潮水般涌动着恶意所吸引,那里有一个巨型的漩涡,等着她坠落。

        那一天,她正在辅导薇薇订正试卷。突然一个尖锐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满分是多少?!”她们惊恐地转过头。薇薇急忙将试卷遮住。

        她重复着,“我问你满分是多少!”

        “100。”薇薇细若蚊丝地回答。

        “那我就打你14下!”她手里拿着木质衣架。

        “婶婶,这次试卷有些难度……”她话还没说完,巴掌已经噼里啪啦地落在薇薇身上。

        她只能将她拢在怀里。

        “你这样的成绩以后怎么办?!你以为还是以前吗?等你长大了还可以送你去国外读书?!我们家的钱都没有了,你还这么不争气!”

        “婶婶,你冷静一点。”

        “冷静?!都是因为你们家!”她的婶婶怒吼了一声跑出房间。

        她看着她手里提着烧水壶朝她们走来,仿佛黑色魍魉。她慌忙将薇薇推到一旁,便已经没有退路,只能转过身护住脸和头,喉咙中发出忍无可忍的惨烈声音。

        弥漫着消□□水和烫伤药膏的病房里。她俯卧在病床上。有远房的亲戚来看望她,各个都是眉目和善的,柔声劝慰她要息事宁人。婶婶所做的一切都事出有因。她是有理由的,她应该被体谅。

        最后,薇薇来了。“我爸妈要离婚了……”她的眼泪滚滚而下。

        “薇薇别怕,姐姐搬走。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安慰她。

        她侧过脸,望着病房窗外的天空,雾霾深厚。视线所及,一片灰蒙,仿佛已是无边无际。可那之上是什么?晴空。

        晴空之上呢?是宇宙。是她的视线到达不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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