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黑色身影气定神闲地从烈火中缓缓走出来。
“削他!”几个人反应过来,从车里拿出铁棍朝他冲去。塔塔几下就把人踹翻在地。突然心中一凛,抬起头,远处的两辆车上的人下车后就把喻初蓝团团围住。她的腿刚刚痊愈,没跑几步就被追上。十多根铁棍闪着金属的冷光朝她挥了过来。喻初蓝用手臂去挡开几个人的攻击,头上传来剧痛,脑中有嗡鸣声和眩晕的感觉。
塔塔狂奔而来,看到喻初蓝倒在地上。无奈对方有人多,短时间内不能全部制服。他们似乎都发现了他的弱点,只留三个人绊住塔塔。其他的人都将铁棍朝向喻初蓝。又是几下敲击,喻初蓝蜷缩在地,尽量用背对着他们。
“你敢炸我的车!看我怎么弄死她!”那人面露狰狞疯狂地叫嚣着。
塔塔赶到喻初蓝身边。死神气息早已耗尽,只剩下这具失去灵珀的神之身,再不能震慑任何人。喻初蓝迷迷糊糊间感到塔塔的双臂护住她的头,身体覆盖在她的身体上,挡去所有的攻击,耳边传来他忍耐的呼吸声。喻初蓝眼前像是拉上了厚重的黑幕,丧失了意识。
他们围着塔塔一面咒骂一面狠狠地击打他的身体,一直到每个人都耗尽体力才肯罢手。
“不会死了吧?”其中有人小声询问,他用脚踩在塔塔的背上,踹了几下,没有任何反应。随后是一阵沉默,接着,这群人便快速地坐车逃离。
等到那群人走远,塔塔爬起身抱起喻初蓝。他举目四望,身处郊外,周围只有村子没有医院。村民在不远处围观却没有人上来帮他们。路上驶来一辆车,他急忙挥手示意,车辆却在驶过他们时加速离开。他将喻初蓝放上摩托车,脱下长袍把他们捆绑在一起,在记忆库中调取地图,将车小心翼翼地开往沈北新区医院。
塔塔拿着喻初蓝的身份证去办理住院手续。他靠着急救室外的冰冷墙面。她的血从长袍上脱离,滑落在地,死神长袍滴血不沾。他站在她的血迹中,蹲下身扶住额头,泪水从眼角溢出,便不能自控地掉落。他没能保护好她,甚至不知道她伤得有多重。
有护士出来通知他喻初蓝换到普通病房,他可以进去陪护了。头部受到暴力击打后造成脑震荡,头、脸和身上有外伤。人还没清醒过来。需要住院观察治疗。
他坐在病床边看着她布满乌青和肿胀的脸。她身上的冥界气息还未除去,厄运随时还会再次袭来。
喻初蓝慢慢睁开眼睛,目光迟钝又茫然,她转过脸看了看身边的塔塔。“这是哪里?”
“医院。”他说。
“你……是谁?”喻初蓝声音微弱,陌生地看着他。
塔塔只是定定地注视着她的眼睛,叹息了一声。“都这样了,还有心情开玩笑?”
她没能忍住,笑了出来。“看你一脸沮丧的样逗逗你嘛。”她嬉皮笑脸地说着,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有镜子吗?”
“眼角外缝了针。”
“毁容了……”喻初蓝吐了吐舌头,又看向他。“你没事吧?受伤了吗?”
塔塔靠近她,低声说:“我不会被凡间的任何力量所伤。”
“原来如此,早知道我就不跑回来了。”喻初蓝叹了口气。
“你跑回来做什么?!”塔塔有些生气地问。
喻初蓝看着他一时语塞。塔塔听到她心里在骂:当然是不放心你呀!难道还不放心摩托车吗?!
塔塔看着喻初蓝气鼓鼓的腮帮,淡淡地说:“痛觉还是有的,挨了半个小时的虐打。自我出生以来还从未受过凡人这样的对待。”
喻初蓝的手下意识地抚上他的脸。“是不是很疼?”
看着她满脸伤痕还在为他心疼,塔塔垂下眼帘,说:“对不起。”
“是我跑出来,还连累你。”喻初蓝内疚地看着他。
遇到你这件事,对不起。如果你没有沾染上我的气息,就不会受那么多的伤害。
见他沉着脸不说话,喻初蓝笑着说:“真的没事,我是耐打型的。脸上有疤还能辟邪。”
塔塔目光郁郁地看着她,实在笑不出来。
“我又不嫁人,不在乎破不破相。”她拍了拍他的肩膀。
“为什么不嫁人?你单身主义啊?”塔塔瞪着她说
“我这么倒霉,一个人挺好,不想去连累别人。”她笑着说。
塔塔白了她一眼。“你是害怕拥有一个家,害怕再一次失去……”
喻初蓝抓狂道:“你能不能别老偷看人家的内心!都被你看去了还聊什么聊啊?真是个话题终结者!”
塔塔无奈地笑笑说:“这是我的本能,又不是故意要窥探你的心。”
“睡了。”喻初蓝闭上眼,微蹙着眉心。
塔塔去关了灯,也许是药物的作用,喻初蓝很快就陷入了沉睡。他在黑暗的病房内失神地看着她的脸庞。怕我看到你的心吗?初蓝,我突然感到惶恐,怕伤了你的心......
“要回去了。菩提果也快成熟。除去你身上我的气息。从此,你我之间再无牵连。”他看着她熟睡中的脸庞喃喃道。
喻初蓝在医院观察了一个星期,接受着塔塔每天悉心的照顾。但是她却感觉到塔塔对她似乎冷淡了许多。他的脸上失去了笑容,回避她的目光,和她说话时语气也是淡淡的。
出院后,塔塔与喻初蓝计划回温州,从大连坐船到烟台,一路南下,沿途经过南京、上海等几个大城市。
喻初蓝坚持回程要自己来开摩托车。“你开什么玩笑,竟然无证驾驶了这么久,你是金刚不坏之身,我的小命我自己还是蛮在乎的。”喻初蓝说。
“你的腿刚好,能行吗?”塔塔担忧地问。
“全好了,要不要踢你一脚试试?”她扬起脸,戴上头盔,示意塔塔上车。
他哭笑不得地坐在她身后。
“扶着我呀。”喻初蓝催促道。
塔塔将手穿过她身前。单薄的身体,小腰纤细不堪盈盈一握。
当他从后面抱住她,像是将她整个人都拢在怀里。喻初蓝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心想:好在塔塔坐在后面看不到。
我突然变得很自私。害怕在经过的下一个城市会有你弟弟的消息。我竟然希望你晚一些找到你弟弟,也不再想知道你待在我身边的原因。只想和你在一起。知道是梦一场,却想晚一点再醒。这是爱吗?为什么会这么狭隘?
她发动引擎,扬起明媚的笑容,摩托车在阳光下的金属色泽,仿佛火焰闪耀。
在中国绕了一小圈,已经找寻了包括北上广深在内的几十个大小城市,还是没有一点塔塔弟弟的消息。
终于回到家门口,门外堆满了东西。喻初蓝神色异常地下车去查看。都是她的日常用品。她用塔塔身上的备用钥匙开门,却发现门锁已换。塔塔走到院外翻墙而入,从里面打开门。喻初蓝进到屋子里,空荡荡的房间,她的东西全部被丢出了家门。
“我的经书。”喻初蓝急忙在门外翻找。经书和书籍都在,上面有被雨水打湿过的痕迹。衣物丢失了一部分。家具全部不见踪影。
“怎么回事?”塔塔问。
“婶婶把房子收回去了,要赶我走。”喻初蓝叹了一口气,在门前坐下。“我现在住的房子,本来是我爸爸留给我安身的,在我们家破产前我爸将这房子转移给叔叔,所以房产证上是叔叔的名字。后来,我们家欠了婶婶很多钱,用这房子抵债都不够。她一生积蓄散尽,心灰意冷下以死威胁,所以叔叔与她妥协,这房子让我住到嫁人为止。”她平静地说着。“她以为我不恋爱不结婚是为了要霸占房子。上次说不相亲就要赶我出门。她真做到了。”说完她笑了起来。
邻居听到声音开门探出头,看到是她,急忙出来对说:“初蓝,你婶婶前带些日子带着人过来撬开门,把你的东西都当垃圾似的丢在门外,楼下的公共院子里堆满了你的东西。我见你不在,东西没人看着有些都被人拿走了,就把电器家具什么的搬到我家了。不过家里太小,塞不下所有的东西。”
“太谢谢你了,王阿姨。”喻初蓝高兴地跳起来拉着邻居的手,千谢万谢地一番感激。
“别这么说,你以前也帮了我们不少忙呢,这点事我应该做的。”王阿姨笑着说着就领着喻初蓝去家里。
喻初蓝和塔塔将东西都搬回去,收拾了半天,她就拉着塔塔直奔叔叔家。到了楼下,喻初蓝反复嘱咐塔塔不要多说话,配合她,不然他们就要搬到招待所去住了。
听到门铃声,开门的是她的婶婶赵蓉。
“阿婶。”喻初蓝叫道,神色与平常无异。
她的婶婶发愣地站着,忘了请他们进门。她半响才说:“哦,你找你叔叔是吧?我去叫他。你们进来吧。”她目光闪烁地瞥了喻初蓝一眼,心里开始酝酿今晚的撕破脸大战。
喻初蓝领着塔塔来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她的叔叔喻弘文穿着一件T恤衫和短裤从卧室里走出来,脑袋上只剩下一抹稀疏的头发,像是刚被打理过,朝一个方向整齐地横过头顶。
见到叔叔出来,喻初蓝拉着塔塔起身问好。喻弘文指了指喻初蓝的脸。“眼角怎么受伤了?”
喻初蓝堆着笑说:“不小心摔了一跤。”
“哦,这样......”喻弘文点点头。
喻初蓝可不想把话题扯远了,便直接表明了来意:“叔叔婶婶,这是我男朋友塔塔,我们准备结婚了。”
话音一落,喻弘文和赵蓉的表情都凝滞了片刻。赵蓉的眼神狐疑地盯着他们。喻弘文意味深长地说了声:“好事啊。”
喻初蓝接着说:“我们结婚后就住到他家去了。灰桥的房子以后就交还给叔叔婶婶吧,很感谢你们让我借住了这么久。”
赵蓉的眼眸掩饰不住地一亮,脸上略微带了点喜色。十年来紧绷着的一根弦终于松弛了下来,就差大声地呼出一口气。但她立刻地按捺住雀跃的心情,嘴角含着客套的笑意注视着他们。
喻弘文听了这话却笑不起来。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房子的来历。“不用着急,你慢慢准备吧。”他又想起了他哥哥的嘱托,他费尽苦心给女儿留下的避难所,就这样在时间的侵蚀下化成了虚无。反而成了自己名下的财产,喻弘文心里又找回一些愧疚。
喻弘文挠了挠头上的几缕头发,对塔塔说道:“初蓝这孩子不容易啊,这么多年都是靠她自己一个人生活,我这个做叔叔的也没能力照顾好她。”他叹了口气抹了抹眼角,“她爸妈去世的早,也没福气看到她出嫁,我就代他们将初蓝交给你了,你要答应他们,好好照顾初蓝一辈子。”
塔塔心中一沉,这个谎让他开不了口。喻初蓝见他半响没反应,着急地暗暗捏了下他的手。塔塔回过神,冷冷地看着她的叔叔,回答说:“好,我会的。”
喻初蓝笑着说:“婶婶,我暂时还要住在那房子里筹备结婚的事情,所以,新的钥匙还是先给我吧。”
赵蓉的脸刷地一下白了,连忙去拿了钥匙交给喻初蓝。喻弘文不知事情原由,奇怪地看着她。“她的钥匙怎么在你这?”
好不容易让这个扫把星自己开口要归还房子,赵蓉生怕再出现任何变化,笑着说:“初蓝前段时间出去旅游了,让我保管钥匙来着。”
“哦。这样。”喻弘文点点头,又问了些塔塔的家庭状况,喻初蓝急忙接过话题。她怕再问下去会穿帮,就带着塔塔从叔叔家出来。临走前她说:“婶婶,送我下楼吧。”赵蓉愣了愣,穿了拖鞋,送他们到楼下。
站在昏暗的楼道口,喻初蓝看着她说:“叔叔在场我不方便说。我搬走以后,身上再也没有我过世父母留下的任何财产。而我本人不欠你什么。以后,都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说完便不再看她一眼,拉着塔塔转身离开。
他们走在去车站的路上。喻初蓝在人行道上步履轻快地走着,像是春日草地上自由欢快的小鹿。
塔塔说,“她可不感谢你。”
喻初蓝耸耸肩,“反正我每个月都要给她房租。你以前不是问我为什么不存钱吗?大部分的工资都给她了。其实,租哪里不都一样嘛。以前不搬走是觉得那房子是父母与我的最后一点连系,满足他们最后想庇护我的愿望罢了。以后再也不用面对婶婶的催婚,太好了!”她举起手,仰起脸迎风舒展单薄的身躯。
“对了。塔塔,我叔叔心里是怎么想的?”她回过身问道。“房子的事,是否也松了口气?”
塔塔沉默了片刻,说道:“是。”
喻初蓝苦笑着点点头。“他已经老了。我也不需要他护着我。”她呼出一口气。“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找房子,最好十一前能租到,我好有时间搬家。要找个离单位近的出租房才行。你要帮我搬家哦。”她看着塔塔明媚一笑。
塔塔目光清冷地看着她。“喻初蓝,你的腿已经好了,搬家要自己搬、日子要自己接着往下过,我迟早是要离开的。你知道吗?”
喻初蓝斜斜地看了他一眼。“知道。知道你还没找到你弟弟这几天都板着脸不高兴。我就不跟你计较了。我自己搬。不麻烦你。”她故意避重就轻,绕开他说这句话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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