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了。
看着雪白的天花板上,角落里有一个小小的蛛网,已经残破不堪,只剩下几条粘满灰尘的丝络,在气流中轻轻摇摆。它的主人,应该早就放弃这个曾经的家园了吧。或者,那只蜘蛛,早就已经死了。
这样干净的病房,如果不是我这样神情呆滞的病患,应该不会发现这个蛛网吧。同样是被孤独的人,我看见它了,谁看见我呢?
病房门打开,一个穿着粉色衣服的护士走进来,递出体温计说:“量量体温吧,五分钟之后我来拿。”
谭律起身接过体温计,想要放进我腋窝,却在领口处顿住了,“你醒了啊,这个……还是你自己夹着吧。”
拿过体温计夹好,我看着神色淡然的谭律,突然觉得自己挺聪明的。尽管遇到了这么多麻烦,可是也作出了非常明智的选择,那就是嫁给谭律。如果没有他,我还是会和朱仁锋那个贱人纠缠不清,也还是会遇到这么大倒霉事儿。这是我的命,怪不得别人。
可如果没有遇见谭律,我肯定住不上这么好的病房,甚至处理那个孩子的钱都没有。所以,还是应该庆幸自己的明智。
“你……感觉怎么样?”谭律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声音平静中带着点内疚。
我静静地躺着,没什么表情,“就那样吧,不疼不痒的。”
“我妈她……”谭律摸了摸鼻子,神情不太自然地看着我,嘴巴抿了抿,没说出话来。
“不怪谭妈妈,是我自己的问题。你应该也听医生说了,是因为我意外怀孕才导致后面的事情。虽然我刚醒,不太知道具体情况,但自己的身体自己明白,我不怪别人。”平静地躺在病床上,我伸手握住了谭律的手,“你别多想了,要怪也是怪我自己。”
“你别这样,毕竟是我妈对你动手,才导致你……”谭律反手握住我,诚恳地说:“对不起,要是我能早来一点就好了。等我到的时候,你已经……”
我摇摇他的手,挤出笑容说:“要不是我流产在先,你妈妈又怎么可能伤害到我呢。你别多想,也别怪她,我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雪香,你这样,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抓紧我的手,眼神非常内疚,“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找最好的医生,一定帮你调理好身体。就算我们并没有感情,可你也是我谭律的妻子,我会照顾你的。”
“谢谢你。”我哽咽着说:“谢谢你没有责怪我,这次怀孕真是个意外。等我出院之后,就会自动消失,不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谭律皱着眉,低下头,闷声说:“既然你提到合约了,我也想跟你说。等你身体好之后,我会把约定的金额给你,然后我们离婚吧。这个婚姻从一开始就是闹剧,现在也该结束了。我当初就是和我爸闹脾气,被他们催婚催的烦了,才脑子一热和你结婚的,没想到会害得你……”
他顿了好久,说:“我并没有权利要求别人什么,也没权利伤害别人,给你带来的这些伤害,也只能用钱来弥补,对不起,我真的是……”
门被打开,还是那个护士进来了,“体温计呢?”
我轻轻缩回手,拿出体温计递给护士,顺口问了一声:“护士小姐,我觉得自己已经没事了,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啊?”
“出院?”她举着体温计察看,声音被口罩阻隔的不太清楚,“你要觉得没事儿,随时可以办出院手续的。不过,医生还是建议留院观察一段时间,你这病情也许还有转机。”
说完,她就出去了。
我看着沉默不语的谭律,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什么意思啊?我到底怎么了?”
这时,谭律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拿起电话看了看,说:“你先休息,我出去接个电话。”
他这表现,让我觉得心里很忐忑。抬起身看了看病房外面,也只能透过不大的玻璃窗看见一个小标牌,竟然是重症监护室。难道我被诊断出来其他病了?
惊慌地四处查看,除了床头贴着我的个人信息之外,只有一张挂水的单子。床头桌子上,也是一干二净,连根头发丝都没有。
谭律打完电话进来,抱歉的看着我,说:“公司有点事,我要先离开一下,待会儿再来看你。你要是需要什么,就按床头那个红色按钮,会有护士过来的。这是特别加护病房,二十四小时都有护士值班照顾的。一切都可以找她们。”
我轻轻一扬下巴,说:“去吧,去吧,我就是有点虚弱,那就需要人二十四小时照顾了。说不定等你忙完,我都出院回家啦。”
他点点头,没在说什么,沉重的看了我一眼,就关门出去了。
谭律走之后,我才彻底放松了自己,忍不住的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滚,心里苦闷酸涩。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命这么苦?到底是上辈子作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这么惨?
独自哭了一阵,生活还是要继续。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现在完全是知彼不知己,必须要清楚了解自己的现状,才能提前做好准备。既然打算这样过下去,那就要认真打算了。
按了按床头的红色按钮,竟然是兰花草的音乐,我正要感叹医院的人性化设计,小护士就进来了。她穿着皱巴巴的粉色衣服,双手放在衣兜里,不带情绪地说:“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这是他们的标准问话,所以我也没必要客气,抬头用下巴指着房门,我说:“关上,我问你几句话。”
她并没拿出手,只是用手肘推了推门边。
我用胳膊支起身体,看着她的眼睛,说:“我什么病?”
小护士的眼神明显虚晃一下,瞬间就恢复了平静,说:“小产后出血,休息两天就好了。以后不要剧烈运动,不要行房,注意调养,没什么大事儿。”
我直直地看着她,没有开口追问,但眼神非常凶狠冰冷。那小护士被我看的心虚,转身开门想走:“要没事么别的事儿,我要回去忙了。每天这么多病患,哪能紧着你一个人伺候啊。以后没事别瞎按铃,我们忙死了!”
我知道谭律肯定交代过什么,这样直接问不会有结果,就喊住她,说:“别走,我想上厕所,你过来一下。”
病患这样的要求,作为护士是绝对不能拒绝的,更何况我还在特护病房。她回转过来,过上门,站在床边,说:“你是自己下床,还是我帮你拿小便器?”
“我是重症监护,哪能自己下床啊?”虽然知道自己裸着下半身,但同样是女的,而且对方还是阅私处无数的小护士,我一个离异妇女怕什么。经历过人流的检查,我已经完全对医生护士免疫了。看就看呗,改天我换身衣服,谁还认识谁啊?
自己揭开被子,我看着她,说:“别愣着,小便器呢?”
其实并没多想上厕所,只是为了刁难她,所以尿了没两滴,我就自己拿了张纸巾擦了擦,说:“就这样吧,突然又没感觉了。”
她明知道我是故意,但也无话可说,只能拿着小便器去卫生间。
加护病房的好处就是,卫生间在房里,所以,找茬的机会也很多。还不等她从厕所出来,我就按响了红色按钮,伴随着兰花草的歌声,又一个小护士来了。
这个妹子可算是大饼脸啊,宽大的口罩在她脸上也显得很秀气。她进来之后,先看了一眼卫生间里涮便盆的那个护士,又看看我,疑惑地说:“怎么了?你这儿不是有人呢吗?”
“有人怎么了?一个人照顾不好,当然要再叫一个。”我无赖地喊着她:“哎哎,你过来看看啊,有没有这样的道理。我让她帮我小便,不过语气差了点,她就把尿倒在我床上了,这是不是有点过分啊?我承认我态度不好,可我是病人呀!你们就这样报复一个重症监护的人?你这是不是太过分了!”
大饼脸不敢相信地看了看卫生间,跑过来掀开被子,看着床上一滩淡黄色的水迹,惊讶地说:“李娜娜,你……你这……”
瞪着大饼脸,我横眉竖目地发火道:“说吧,你们都是怎么处理的?虐待病患是不是啊,叫你们护士长来!今天说不出个道理,我还就过不去了!”
“不是,这肯定不是李娜娜故意的,她平时态度特别好,绝对不会这样的。”大饼脸不知所措地举着被子,不停地解释着。
李娜娜也从卫生间出来了。她知道我是故意的,气的眼睛都鼓出来,却没话可说。
这时候,辩解有什么用呢?
“别跟我在这儿胡扯,叫你们护士长来!”我抬腿压着被子,对大饼脸吼道:“你就这么晾着我,是想冻死我啊,去叫护士长!”
大饼脸还想说话,被我眼神吓住,只能出去找人了。
她走了之后,李娜娜过去关上门,生气地说:“你这是干什么啊,我们被投诉是会罚款没收奖金的。你这人怎么能这样啊?”
“我怎么样?你把尿泼在床上,还有理啊?”我无赖地看着她,压低声音说:“你不是拿了谭先生红包吗,扣几个钱怕什么啊。不过,你要是愿意说说我的病情,这事儿或许是我弄错了什么。”
“我没拿红包!”她气愤地跺着脚,说:“应患者家属要求,向患者保密病情是我们的规定。”
“随便吧,反正护士长也快来了,床上的尿就在这儿,证据确凿,你自己看吧。”我抬起腿,顶着被子吧尿迹露出来给她看了看,又懒懒地躺着了。
“好,好好,遇上你算我倒霉。”她气的咬着后槽牙,对我翻了个白眼说:“你想知道就告诉你,不过,你可别说是我说的。”
“那当然,就算是得了癌症,我也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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