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明妃府这头,明兰若离开了房间去找徐秀逸喝茶吃饭去了。
隐书生拿着书,看了半个时辰之后,只觉得书上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变成了她的模样,冲着他摇着扇子,笑吟吟地轻唤——
“小书生……小书生……”
胸口似乎都残留着她柔软手掌的温度,衣服蹭着,都像她的手按在他胸口:“小书生……你真敏感。
到底还是没忍住……
“啪”地一下,隐书生又把手里的书给狠狠“啪”一声甩到了一边。
他挫败地咬牙骂了一声……小狐狸精,当真是坏透了!
片刻后,隐书生起身冷着脸:“谁当值?”
一道敏捷的人影从屋檐下翻身而入,抱拳躬身:“鬼宿在此,主子爷有何吩咐?”
隐书生抿了抿唇:“去院子的井里准备一桶冷水过来!”
鬼宿一愣,但他们作为死士从不质疑主人的命了,立刻领命去了。
不多时,鬼宿就搬着一桶冰冷的井水进来,又退了出去。
隐书生脱了衣服,跨进了水桶,面无表情地把手也伸了下去。
他还以为恢复正常之后,不用这样了。
……
小半个时辰,门外传来低低的敲门声和老和的声音:“主子爷,是我。”
隐书生开了门,他原本秀气细白的脸容微微泛红,嘴唇湿润嫣红,发尾和鬓角也是潮湿的。
周身似乎笼了一层水雾气,宛如江南雨雾里走出来的美人公子一般,只是表情有点恹恹的。
“来了?”
和公公看着自家主子,有些纳闷:“爷,怎么了?”
“没什么。”隐书生懒洋洋地道,随后道:“我这段时间,会经常用这张脸出现,晚上也有可能会住在这里,有要紧事,把消息送过来就行。”
和公公一愣:“可是,这样很不方便,明妃府邸的防卫外松内紧的,外面看着松懈,其实内里守卫森严……”
“这你别操心,本座会解决,太子别院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沈玉沉那边什么情况?”隐书生淡淡地打断和公公的话。
和公公道:“咱们的人潜伏进太子别院打听过了,那女子已经消失了,暂时查不到踪迹,但是根据目前的证据,可以肯定的是……”
他顿了顿,还是道:“那个女人就是云霓。”
隐书生的脸上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只淡淡地道:“嗯,意料之中。”
“那女人是个隐患,她掌握了东厂太多消息,还有督主你的……秘密,现在还不知道她有没有向太子泄漏这个秘密!”
和公公眼底闪过阴森的杀意:“云霓必须死!秦玉沉也必须死,您当初就不该给他机会,在他为了云霓隐瞒她做的那些龌蹉之事后,还让他活着!”
督主给了他们多少信任,甚至想要让秦玉沉接任南北镇抚司指挥使。
隐书生闭上眼,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着桌面——
“十三年前,本座刚掌管北镇抚司,巡视齐鲁,被困齐鲁王反叛大军之中,秦玉沉替我挡下对方暗藏的重箭,他与本座互相扶持着,才杀出重围。”
“八年前,本座为收伏武林各大门派,以西域魔教之主的身份被困于云山,秦玉沉亲自领着人引开围杀本座的武林各大门派,他因此身负重伤。”
“五年半前,荆南王有所异动,他去了西南三行省,让荆南王彻底一病不起,荆南王府从此安静到现在。”
隐书生轻哂一声:“本座曾以为他是可以信任的左膀右臂。”
和公公沉默地听完,才淡淡地道:“人心易变,曾经过命的亲兄弟,转背就能灭了对方全家的事情,您不是第一次经历了吧?”
明帝年轻时,也曾为先帝在战场拼杀,更曾在刺客面前舍命护过先帝,所以先帝到死都不曾防备过自己这个弟弟。
何况秦玉沉和爷还不是亲兄弟!
隐书生讥讽又自嘲地哂笑:“这种事情,不论经历多少次,都没法习惯罢?”
和公公声音变得异常冰冷,甚至换了称呼——
“小主子,您心软了?当初萧观音小姐怎么教您的?您不要忘记了她的教诲,不要忘记她和我们那么多人的牺牲,才有了您的今日!”
隐书生再次闭上眼,没什么表情地道——
“观音长姐说过——欲成大事者,至亲也可杀,本座并没有心软,否则不会让你去查秦玉沉在南疆做过什么。”
他侧身,抬手支着额,低头看着自己白皙修长的右手,慢慢合拢成拳——
“只有把秦玉沉所有的下线和做的事情都查清楚,才能将他埋在东厂、锦衣卫里的暗线全部连根拔起,斩草除根!”
他的手怎么洗都洗不干净的,上面不知浸过多少人的血……满手血腥的他,天生就是个阴谋家。
又怎么会心软?
他就是天生的坏种,因为,他从一开始没打算放过自己曾经的兄弟……
哪怕他明明记得……对方曾经为自己出生入死那么多次,甚至救过自己。
可在知道对方背叛的第一时间,他想的就是——斩草除根!
什么帝王心术,呵……
小娘娘说得没错的,他就是这样卑鄙、阴狠、无耻、心狠手辣……
并没有比明帝、太子那些人好多少。
书生弯起唇角,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得浑身颤抖,眼角都泛出猩红,笑出泪光来。
很好,他又再次确认,自己就是个实打实的畜生。
和公公见状,松了口气,忽然一掀袍子,跪在地上深深叩头:“小主子,老奴刚才僭越了,只是……您是要做大事的,心软是大忌。”
隐书生擦了擦自己笑出来的眼泪,随意地转动着手里的笔——
“那小娘娘呢?你说,我是不是也该杀了她!毕竟她是我的至亲,也是最大的弱点?”
和公公一颤,本能地抬起眼,隐书生明明没有在看自己,和公公却觉得呼吸凝滞,忍不住轻颤起来……
“主子爷,奴才……奴才……不是这个意思。”
“滚!”隐书生恹恹地将手里的笔甩出去,砰地一声,那毛笔直接伴随着罡气一下子深深插入地面!
和公公见状,深深地叹了口气:“是。”
他爬起来,离开房间关上门。
看着房门,和公公疲惫地苦笑了一声:“那位小娘娘是不一样的,她要是没了,您大概就不是人了,老奴怎么会不知道呢?”
就像唐老神医说的一样,那个姑娘,是主子爷仅剩的人性,宛如船的锚。
何况,就凭着当初萧观音救下主子和她最后做的那些事,他们也不可能动她的女儿,不然岂不是真成了和明帝一样的畜生。
……
隐书生面无表情地靠在椅子上许久,冷冷地道:“鬼宿,拿酒来。”
“是。”鬼宿依照他的吩咐端上了酒。
他淡淡地看了一眼:"不够,再上。"
鬼宿连上了十壶,都忍不住担忧了,才见他打开一瓶的盖子,就着酒壶口,灌了一大口。
年轻的书生懒洋洋地趴在桌子……拿书盖了脸。
“啧,这人间,实在无趣极了……”
……
明兰若回到西跨院的房间时,进门就闻见酒味了……还有浓烈的玫瑰味。
那味道就跟拿一大堆香气浓烈的玫瑰泡了酒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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