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这头,明兰若领着徐秀逸一起去了另外一家赤血旗下开的酒楼。
两人点了菜,边吃边说话。
“秀逸,最近你在京城的处境不太好,是我考虑不周,竟约你出来喝茶。”明兰若眉心微拧,给她倒了一杯茶。
徐秀逸接过茶,轻叹一声:“飞燕去杭州,探望她生病的外祖母了,我自从名声坏了,也懒得再与人应酬,今日也是难得想见见姐姐,散散心的。”
在家里,也不是没有平时玩得好的小姐妹过府探望她。
但大多数小姐妹,知道她因为失了清白,不得不嫁给一个区区商人妇,都不太与她来往了,怕会坏了名声。
明兰若眸光冰冷:“如果不是太子那畜生害你,也不至于如此……”
“姐姐,慎言,这是外头。”徐秀逸伸手轻轻点住明兰若的唇,又看了眼四周。
虽然她们在包间里,也还是要小心隔墙有耳。
明兰若温柔地轻拍了下她的手:“你放心,景明在,无人能靠近,委屈了就跟姐姐说。”
徐秀逸忍不住红了眼,一下子抱着明兰若的胳膊,把脸埋在她脖子边,无声地流泪起来。
她也不过才十六,虽然并不稀罕那些名声,父亲说了,做出板正的样子,规矩在那里,也是叫天子好相信他们。
可一下子忽然从天之娇女沦落成人人鄙夷,谁都可以踩一脚的样子,实在憋屈。
“人言可畏,明姐姐,你……你当初都怎么在那些难听话里熬过来的?”徐秀逸闷闷地边掉泪边问。
在家里她不敢哭,怕父母兄长忧心,还得是那个有主意的、掌中馈、稳得住的大小姐。
也只有明姐姐这里……她敢放肆哭一场自己的委屈了。
明兰若神色淡淡:“大概是因为活了两辈子,脸皮特别厚,心脏也厚实些。”
未婚先孕,她没被送去出家,也没被一根绳子吊死全了家族颜面,多亏了父亲力保。
那些难听的,她也不知听了多少,可她没屈服过,自己作孽,自己偿,她也不怨别人。
徐秀逸哭够了,接过明兰若的帕子擦了擦眼泪:“我与姐姐说点正事儿吧,那个太子别院里藏着那个女人,像是受了重伤,好几个西洋大夫围着她转。”
明兰若一顿,眉心微微拧:“西洋大夫?”
她倒是知道一些西洋大夫,非常善于用刀放血之类的治疗之术,还有些比较神秘治疗方式,和他们中原人完全不一样。
但是即使重伤,为什么不用中原大夫,还要用西洋大夫。
徐秀逸道:“那些西洋大夫几乎不出太子别院,但是他们的助手需要取药,哥哥让人接近他们,隐约听说那女人似乎对姐姐和千岁爷充满了怨恨,时时咒骂不止。”
明兰若一顿:“对我和千岁爷充满了怨恨?”
呵呵,这就奇了,连徐秀逸都不知道她和苍乔之间的真正关系。
即使是明帝也是讨厌她,喜欢苍乔;她身边的人除了景明、春和几个知道她和苍乔之间关系的人也是少之又少,不可能是她的人。
能同时憎恨她和苍乔的人,还跟太子勾结在一起,能被太子利用来对付她和苍乔的人,必定是知道他们之间真实关系的人。
苍乔身边的?
又受了重伤,不用中原大夫,用西洋大夫,神神秘秘的……
她微微眯起眼,忽然心里浮现出一个名字,一个早已该死掉的女人的名字……
一个,和她一样重生归来之人的名字。
云霓,难不成,没死?
这个荒诞不经的念头一涌上心疼,她便不能自抑地怀疑。
她处理顾家寨都一个没放过,面对叛徒,必须斩草除根。
苍乔,为什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明姐姐,你心里有结论了吗?那人是谁?”徐秀逸有些担忧地问。
明兰若淡淡地道:“没什么。”
徐秀逸叹了口气:“我出来久了,得回去了。”
明兰若笑了笑:“好。”
她也要回府,有些话要问问小书生了。
……
徐秀逸上了马车和明兰若分头离开。
梅珠看着徐秀逸精神好了些,便轻声安慰道:“大小姐,你看要不要去回一趟苏州老家,也省得听京城那些小人嚼舌根,等和银狐退婚了,再回京城来?”
徐秀逸却看着马车外幽幽道:“不,这是我选的路,当初明姐姐比我难多了,都没怕过。”
她顿了顿:“别说我没有失了什么清白,就算我失了清白,难道错的是我吗,明明是那些害我的男人的错!”
明姐姐那时候骂大长公主她们的话没错——狗咬人,难道是人的错?凭什么她要退让?
梅珠轻轻拍拍自家大小姐的胳膊:“小姐,您知道的,这世道从来都是男子的天下,男子定的规则,他们说我们错,就是错了。”
徐秀逸闭了闭眼:“我知道的,这世道就是对男女不公,我也知道没办法的,我只愿数百年后,这世道会对女子公平些。”
可现在,她不想退,她选了跟银狐定亲,打的就是退婚后不必嫁人的主意。
所以现在这些“人言可畏”她愿意承受。
马车经过了一处偏僻没人的巷子,忽然被人拦住了。
梅珠握紧了藏在袖子里的短剑对徐秀逸低声道:“小姐,我去看看。”
徐秀逸也不慌,这里离家很近了,她的功夫自保是够了的。
“你们想干什么……银……银狐少爷?”梅珠掀了帘子,就看见了银狐正在巷子里等她们。
巷子两头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人守着,无人能进巷子来。
徐秀逸一愣,也跟着下了马车,看向那个高大的人影,他正慵懒地靠在墙壁上,把玩着一把鞭子。
男人深邃俊朗、充满异域气息的面孔,还有银灰色的眼瞳,在阳光下显出一种和中原人截然不同的野性魅力。
看得她愣了一瞬间,银狐勾起唇角,用脚尖踢了踢脚边的麻袋——
“我亲爱的未婚妻来了,我送你个小礼物怎么样?”
徐秀逸这才注意到他脚边一个大麻袋鼓鼓囊囊的,不知装了什么。
“这是什么?”她淡淡地道:“我不需要你的礼物。”
银狐笑了笑,让人解开袋子,往地上一抖——里面瞬间滚出来一个昏迷过去的女人。
梅珠定睛一看,吓了一跳:“这不是之前在茶肆欺负小姐的安宁县主吗?”
安宁县主明显是被鞭子抽一顿,鼻青脸肿地昏死过去,看起来牙都被打掉了几颗。
徐秀逸愣住了,她看向银狐:“这是什么意思?”
银狐痞气地笑了笑,提着手里的鞭子朝着徐秀逸走吧过来:“我的未婚妻,怎么能被人随便欺负,你说,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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