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又生变故,顾萧探出几分身子,向树身裂隙望去...可还不曾探出几分,却听得静谧之中,风声又起,忙缩回头来。
明明充满混沌、黑暗的静谧之地,只在探头一瞬,忽起阵阵阴风,呼啸而至,彻骨吹至,不仅声势骇人,更似刀般锐利,万幸少年不曾大意,才在寒风出时,避让开来,不过仍是被掠过发梢。
望着地面被削断的发丝,顾萧只感才将稳下之心,怦怦直跳,胸膛起伏,惊魂未定,随行的慕容妩也瞧出了这寒风之锐,忙开口问道:“你还好吧?”
长舒口气,定了定神,顾萧低声回道:“姑娘放心...想来咱们已近了这诡异巨树的根基之地了。”
“为何如此笃定?”慕容妩不解问道。
顾萧虽未回首,但星目之中已显笃定之色:“姑娘不妨想想,如若你想掩藏一处秘密,是会将最厉害的机关布与外围,还是布于根基之处?”
少年之言,令慕容妩疑惑顿解,他所言不错,只有两人迫近此诡异巨树根基所在,才会有如此夺人性命之法出现。
“咱们真的要入这裂隙一探?”慕容妩望着裂隙,不免忧心发问。
“咔嚓——轰隆——”
顾萧正欲开口,却听身后来路碎裂之声响起,而后坍塌动静响彻,传入两人耳中。
“那是什么?”慕容妩神色立时紧张,问向少年。
稍作思忖,顾萧顿时反应过来:“遭了,定是先前枝干汁液...早该想到,先前仅是一点断枝,便会腐蚀地面,这么多枝干同腐,现在定是将岩石蚀透,咱们立身之处,既是石地,被殷红尽腐,自然碎裂,而此地三面环水...恐怕要不了多久,便会坍塌。”
言至此,瞧向身旁面色稍变的慕容妩,顾萧勉力保持镇定,不让她太过畏惧:“姑娘,看来咱们只有入这裂隙一探了,听这动静,估摸这此地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听得少年语气从容,慕容妩稍稍安心,咬牙定下心思,随少年入裂隙一探。
虽顾萧说得轻松,但前有那锐利寒风挡路,身后地面坍塌之声不住入耳,相较之下,咬牙一探才是办法。定下心思,沿着裂隙缓缓再探出头去,不过此次却未如先前一般,再起锐利寒风,反倒陷入沉寂。
缩回头来,顾萧长舒几口气,深深呼吸,以缓解心中紧张情绪,而后咬牙闪身,紧握断月,闪身跃起,至裂隙口前一瞬,凝心戒备。
此番以身试探,实是无奈之举,顾萧只想一试,凭手中断月,能否抵挡裂隙寒风,如若不敌,还可在外想出应对之法再入内一探,若可抵挡,便能立即动身。
横剑当胸,静待片刻,锐利寒风却未再起,反现宁静,少年星眸,不仅未显轻松,反更凝重,目光紧锁裂隙黑暗,如此时寒风再起,无论如何,起码已能提前试探,找出应对之法,但偏偏裂隙之中陷入宁静,就只会有一种解释。
“这分明是在请君入瓮...裂隙之中说不定隐藏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让行至此处之人,心生大意...突施杀手,方能一击致命...”顾萧忧心忡忡,蹙眉喃喃自语。
可此时,碎裂坍塌响声已然临近,传入少年耳中,忙回身向外张望,只见裂隙之外的立足之处已是摇摇欲坠,慕容妩正惊恐侧目望向来路,似被吓住。
顾萧目光微移,顺着慕容妩眼神望去,正如自己料想一般,入眼处,皆是殷红成海,正不住蚕食着立足之地,不过凝视一瞬,已如殷红海浪,吞没而来。
眼见慕容妩尚未回神,立时开口呼唤,方才让她从血海之景中回过神来。慕容妩回身欲跃上裂隙,可偏是短短失神,殷红血海已无声吞没至足下,引得姑娘踉跄不止,无法借力。
不仅如此,血海蚕食之下,升起的烟雾与刺鼻气味,让慕容妩头昏脑涨,挥袖掩鼻,却也止不住昏厥之感,眼前一切都已开始模糊。
顾萧瞧见此状,知她已然无力再跃上裂隙,再扯下青衫衣角,系于面上,掩住口鼻,从裂隙一跃而下...
短短片刻,殷红血海几乎将立足之地蚕食殆尽,唯有稍稍凸起还能立足,少年连展点水、踏雪,几番纵跃,终至姑娘身侧,殷红血海也同至足边。
伸手揽住她摇摇欲坠身形,未有停歇,点踏而起,一跃而入了巨树裂隙,落定身形,方回首望去,只见殷红已将立足之地尽数吞没...
青衫尚湿,顾萧扯下衣袖,以冰寒湿润擦拭了一番怀中女子面庞,终让她清醒几分。瞧见慕容妩并无大碍,稍稍宽心。
可还未曾舒缓一刻,就觉剧烈摇晃震动之感传来,慕容妩才清醒几分,又逢变故,面色已然煞白,不过目光却紧随少年,有他在旁,就有了主心骨。
“糟了,想来是这血海腐蚀到了此树根基,只是不知这树还能撑几时。”随着摇晃愈盛,两人身处裂隙之地,已有倾倒之象,少年此时也显出几分慌乱。
眼下已来不及再细细探查巨树裂隙之中是否还有致命陷阱,唯有尽快探查有无安身之处才是上策,顾萧稳住身形,向慕容妩急切开口:“咱们要赶在此树坍塌之前,即便寻不到出口,也要寻到容身之地。”
慕容妩深知少年所言不错,当即应下少年之请,正欲向两人发现裂隙之处深入探查,却被少年开口唤住。
原是顾萧勉力控住身形,环顾裂隙之景,这才发觉异常之处,二人立身的裂隙,如若真是被竖劈而开,两人足下应是凹凸不平才是,可现在足下之感,却是平坦异常。
俯身查看之下,发现足下的巨树之中,竟平整异常,俨然一副刻意雕琢之状,凝目细看,眼眸骤缩,这才唤住慕容妩。
见少年唤住自己之后,一副苦思之状,慕容妩知他定是发现了什么蹊跷,立时稳住身形静静等待。摇晃震动依然未止,望着少年宛若入定一般,蹙眉沉思,口中念念有词,慕容妩好奇凑近几分,听少年喃喃之言。
“如此平坦...此树突兀出现此地,那便是刻意为之...到底有何用...兵俑陶土、孤瀑水道、无惧水的火焰...对了!如行阎王路...原来如此...来不及了,只能一试!”
少年言毕一瞬,手中长剑已然抬起,在慕容妩惊诧注视之下,一剑刺向两人身旁裂隙之口...若是初识,慕容妩定会认为少年历经连番困境,已然疯癫,但一路行来,知他内心坚定,非寻常事能动摇其心。
“叮——”
未灌内力入剑,只凭力一刺,不曾见到殷红汁液涌出,而是感受到反震之力由剑身传入掌心,瞬间确认了自己推断,顾萧暗松了口气。
“若非情势危机,决不会如此冒险,万幸老天保佑!”心中庆幸未定,倾倒之势愈浓,将少年从思绪拉回,转向一旁姑娘开口。
“随我来。”
慕容妩自然也听见了适才剑刺在树身之上的金器之声,仍沉浸在惊讶少年是如何发现此事时,被少年之言唤醒,亦觉这巨树将倾,忙快步跟上少年身形,口中不解道:“这巨树将倾,咱们这是去往哪里?”
话音落时,两人已然跃出数丈有余,前方少年身形已止,喃喃自语:“差不多了。”
随即回首,向慕容妩道:“姑娘可还记得咱们沿着标记之处,行至此处可有一二十丈。”
“大概有吧?怎么了?”慕容妩仍是不解。
“这哪里是什么巨树,分明是一座高耸之桥,我先前就在疑惑,此地三面环水却无日光,怎能生长树木,而后咱们行至此处,被那些貌似枝干的怪物所惑,只道是此树枝干,直至咱们跃至裂隙之中,我发现这裂隙平坦异常,故以断月试探,才发现足下之地非是木,而是...”
少年正侃侃而谈,话未说完,就被剧烈的震动打断,两人也被倾倒之势差点掀翻,稳住身形,眼见来不及解释许多,忙叮嘱慕容妩道。
“咱们身处桥尾,皆是那些怪物融化之血,莫说咱们,便是坚石也被腐蚀,一会儿这不见尽头之桥倾倒之时,砸向水面,若咱们还立足初入裂隙之地,难免会被涌入桥中殷红溅射...”
说话间,倾倒之势掺杂巨大声响,瞬遮少年之声,回首望向渐显露真容之“巨树”,少年伸出手来,待得那柔弱无骨的纤细手儿递入掌心一瞬,立展踏雪七寻,向着倾斜坡面,奋力纵跃而去。
点水轻踏,如鹰腾,星奔川骜。
踏雪微拂,若箭疾,虚步太清。
转瞬间,直出十丈有余,恰也此时,桥面终是重重砸下,正如少年所言,落于先前两人坠入此地的水面之上。
巨大的冲击伴水花涌入桥中,顾萧见两旁水浪涌来,攥紧慕容妩手掌,运力再起,云纵疾出,扶摇直上数丈有余,以避水浪袭身。
慕容妩早被此景所慑,心中仍在细细思量少年适才解释之言,直至少年携己风卷身形而起,向下望去,方才明白少年所说为何。
随着轰鸣巨响从不见尽头的另一端隐隐传来,他口中之“桥”终显真容,横跨不见尽头水面之上,而水中异景,更令慕容妩入目难忘。殷红血浪与深色湖水,界线分明,青红相接,映入眼帘,如同入那酆都之路,摄人心魄...
慕容妩所见,顾萧自然尽收眼底,云纵势尽,翩然落至桥面之上,堪堪避开殷红血浪。
望着近在咫尺的水中双色,与殷红血浪相触之水在其腐蚀之下,如沸水翻腾,仍在散出令人作呕气味,反倒是二人立足之桥,却丝毫未损...慕容妩连连吞咽口水,稍定心神,转向一旁少年,见他亦是胸膛起伏,惊魂才定,不禁开口问出心中疑惑。
“为何坚如磐石也会被这殷红腐蚀吞没,这桥面却是无事?”
“五行相克...”少年定下心思,喃喃开口。
不等慕容妩再问,少年轻挥掌风,拂散桥面浮尘,露出其下真容,慕容妩侧目望去,顿时恍然。
少年也终是将一直悬于心头之惑,彻底思索明白,喃喃开口:“凹谷之底,兵俑属土;孤瀑水道,皆属水矣;立于水道之中怪物,尽皆属火;此地怪物状似枝干,自然属木;那么这桥,便是属金...如此一来,五形俱全...”
言至此处,少年目光,再扫殷红与湖水交融之处,满是敬畏...收回目光,转而回身,望向前方不见尽头之桥面,喃喃开口。
“能以五行之法,布下此等必杀之阵,莫说百十人,便是千军万马,也逃不脱一人...如此狠辣,布下此阵...到底是天上的仙,还是人间的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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