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足溪中三女,听得陈庆泽向少年介绍起自己,俯首低眸,微微一福,少年忙抱拳回礼。
见少年恭谦有礼,兄弟三人心中好感顿生。
持笛客梦孤星,虽不似陈庆泽器宇轩昂,但却长眉细目,俊朗丰神,目光落在少年身上,略一扫其胸前,细长双目不由一凝,身影消闪,便至少年身前,手中竹笛反转,不待少年反应过来,竹笛已是挑开他麻布衣衫。
略一扫包扎伤口的细布,见已有鲜血渗出,长眉一蹙道:“小兄弟,你身受重伤,后又中火毒,尽管我略通医术,已为你祛毒疗伤,但这静养一事,你可不能懈怠大意。”
顾萧忙抱拳以谢道:“多谢梦大哥...我当谨记,不过...”
言及自身伤势,顾萧怎能不知,与淳于复一战,自己倾尽全力,重伤落败,而后连施闭穴之法,硬闯凹谷...但依面前三兄弟所言,此番已入慕容谷,心中记挂之事又怎能不急,话锋一转,面上显出歉疚之色。
“三位大哥,实不相瞒,我此番正是为了入慕容谷而来,小弟还有一同行女子,不知她现在何处...”
听得此言,三人皆是面上一滞,相视一眼,随即同时仰天大笑...
“三弟...这小子倒是像极了你,比起手中剑,倒是更爱美人香呐...”梦孤星回首揶揄手中抱着古琴的三弟叶凌寒道。
抚琴客叶凌寒,不似大哥器宇轩昂,也不似二哥丰神俊朗,不过倒是生得面皮白净,一副文人雅士之态,被梦孤星这一番打趣,顿时白净面皮涨得通红,与适才仰首饮酒时的豪放之姿截然不同。
不过未等到叶凌寒开口,身后裸足溪中三女中一女子,已是甩落手中水珠,将散落面颊的秀发拢于耳后,冲着梦孤星豪爽开口:“二哥,你用这话揶揄我家相公,可是不妥,也不知是谁不爱宝剑爱美人,当日追姐姐时,那嘴脸...啧啧啧...”
口中说着,女子已是轻点溪中凸石,身形轻盈,跃至溪边,亦不着履,任由裸足踩踏溪边泥岸之中,大咧咧踏步行至怀抱古琴,红了面皮的叶凌寒身旁,一手挽起夫君,一手叉腰,学着梦孤星当日模样,回首向着溪中一温婉女子开口。
“嘿嘿,姑娘...你也知道咱嘴笨,哄不好女子...我...我就是喜欢你,一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若是也对咱有心意...”
这女子不似寻常女子皮肤白皙,生得小麦肤色,偏是这大咧咧的性子,却让她显得别有一番风情,此刻站在自己夫君身旁,学着二哥当日追求嫂嫂那窘涩模样,倒是惟妙惟肖。
这一番回嘴,不仅让适才还揶揄打趣的梦孤星顿时不知所措,就连溪中温婉女子亦羞红了脸颊,低头不语,尽显温柔,不过羞涩笑中,却满是幸福。
得了便宜,女子并不罢休,听得一旁大哥仍在大笑,话锋一转,直指陈庆泽:“大哥也别取笑孤星,当年,你爱慕大姐...”
听得弟妹将话头转到自己身上,陈庆泽忙收敛肆意笑容,咳嗽几声,打断了弟妹之言,为掩尴尬,佯装正色,蹙眉开口:“三妹,莫要胡言乱语,木小兄还在,你这口无遮拦,倒让木小兄笑话了咱们。”
听得此言,麦色女子不仅不怕,更是柳眉一挑,身形一板,挺起高耸胸膛,学着陈庆泽那板正模样,当即就要开口。
陈庆泽一瞧她这架势,面上不由一慌,连忙带求助目光,望向溪水中皙足而立,含笑看戏的自家夫人。
立于温婉女子身旁的皙足女子,不似麦色女子泼辣,也不似温婉女子温柔可人,但却透着大家闺秀般的得体,一头乌发以一小小木钗盘于脑后,与皙足下的流水相衬,说不尽的风情万种。
瞧见了夫君求助目光,嘴角上弯,目中显出些许俏皮,迎着夫君目光,暗暗瞪了一眼,随后点足一跃,同至溪边,挽起麦色女子笑道:“好妹妹,你大哥、二哥,可不是欺负你的夫君,你若是还有气,向姐姐撒一撒?”
听得盘发女子开口,麦色女子松开了夫君臂膀,挽起身旁盘发女子手臂笑道:“姐姐放心,小妹也是开开玩笑罢了,我这夫君,不擅言辞,但...但他却是一等一的好人...”
“是是是,三弟一表人才,是小妹的心头宝,大姐代二弟和庆泽,给你赔不是了。”盘发女子深知自己这妹子不拘小节的性子,佯装歉意,美眸之中满是智慧之光。
“大姐折煞小妹了...”麦色女子嘿嘿一笑,知大姐早看穿了自己,偏要佯装,伸手就去咯吱姐姐痒处,却不料姐姐早已察觉,立时躲开,反手咯吱而去...两个女子顿时笑闹一团。
陈庆泽保住了脸面,总算松了口气,回首望向依旧抱拳等待自己回答的少年,展颜笑道:“既已入了慕容谷,着急也没法子,况且二弟所言不错,你这伤,若不静养,恐会留下病根,你就安心在我们三兄弟这修养些许时日,待得时机到了,自然会知晓一切。”
从陈庆泽口中,顾萧听出了些许端倪,不过他所言也确不错,自己这样子,即便是前去寻人,若有争执,恐难抵挡,既已入了慕容谷,慕容姑娘自然不会有甚危险,眼下养好伤,再去寻霖儿等人,才是上策。
定下心思,再向陈庆泽抱拳一礼:“那只好厚着脸皮,再叨扰陈大哥几日。”
“江湖儿女,无需多礼...”陈庆泽摆摆手,正欲继续开口,却听得一阵肚叫之声传来,好奇回首,望向自己两位兄弟,打趣开口。
“你们二人,这不是才将吃过早膳,怎得饿得这么快...”
此言出时,却瞧见兄弟也好,妻子、弟妹也罢,都冲自己使着眼色,稍作思忖,立时明了,连忙回首,拍着脑袋向顾萧连连致歉。
“木兄弟...你瞧我这脑袋,只顾着说笑,却忘了小兄弟大伤初愈...”
望着满是歉疚的陈庆泽,反倒让少年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自在雁北城事变后,少年确实滴水未进,虽说习武之人比起寻常人,能多忍饥渴,可毕竟还是凡人之躯,更何内外之伤,皆是不轻,才将醒来,行下山坡,腹中早已空空。
陈庆泽言毕,几人之中,从未开口的叶凌寒,将怀中古琴放低些许,望着面带尴尬的少年,开口解围道:“木小兄不必挂怀,咱们虽都是习武之人,但...”
话未说完,身旁麦色女子对自己夫君文绉绉的说话方式心急不已,打断了夫君之言,接过话来:“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好相公,是与不是?相公且与木小兄缓行,咱姐妹三人,这就去准备吃的...”
不待几人开口,回首招呼着才将踏上溪岸边的温婉女子,拉起尚未回神的盘发女子,踏地而起,施展轻功,仅是几个纵跃,倩影就已临近坡上木屋,空留温婉女子一人在溪岸边拭去面上水痕。
顾萧早已瞧出这几人身怀武艺,但却没想到她们轻功竟如此了得,正诧异间,却闻温婉女子开了口,声音悦耳,宛若黄莺:“公子见笑了,我家三妹确实性子着急了些...”
“哪里哪里,是在下叨扰了...”见这温婉女子柔声细语,甚是有礼,顾萧忙以礼相还。
温婉女子浅浅一笑,微福一礼,而后向着夫君浅望一眼,身形闪动,拂向溪边,将两位姐姐的鞋袜一并掳上,随即跃向木屋。
“得嘞!木兄弟,今日你可有口福了,说来奇怪,若是我兄弟三人的夫人各自下厨,那味道...怎么说呢,只能说饿不死人,可要说起她们三人共同下厨,那可是珍馐佳肴呐...快快快,我已等不及了。”梦孤星忘了眼远去背影,似还觉得自己的话不够说服少年,随即转向身后两位兄弟。
“大哥、三弟,你们说是与不是。”
陈庆泽笑而不语,叶凌寒此刻也是一副勉力忍住笑意模样,文绉绉开口道:“二哥在大哥与我面前说说倒还罢了,待会用膳之时,可切莫多嘴,不然...”
言尽于此,叶凌寒已不再多言,梦孤星倒是瞬间领会了三弟言外之意,拍了拍脑袋道:“三弟,不是我说你,我那位弟妹呐,脾气太爆...罢了罢了,待会我只品尝佳肴,这话呀,一句不多。”
顾萧望向这兄弟三人,沉稳的陈庆泽娶了那大家风范女子,豪迈洒脱的梦孤星倒是娶了那温婉女子,木讷寡言的叶凌寒偏偏娶了那性格火爆的小辣椒...
想到这,顾萧含笑摇头,直叹这冥冥之中,早有定数,三人性格正与三女子性格相辅互补...
正当暗自思忖之际,只觉梦孤星凑近前身,低声问道:“木小兄,不知可有家室?”
顾萧一怔,没想到这梦孤星会有此问,正欲开口回答,却听陈庆泽责备开口:“二弟怎得如此无礼。”
言罢,转向顾萧致歉道:“木小兄莫要见怪,我这兄弟散漫惯了...”
顾萧哪里会顾及这些小节,当即笑道:“在我观来,梦兄倒是真性情之人...不瞒三位大哥,在下还不曾娶妻。”
言毕之时,却见梦孤星面露恍然,大笑自语:“难怪、难怪...没有家室好,没有家室好,哈哈哈...”
而一旁木讷的书生叶凌寒,亦露出些许笑来,便是稳重的陈庆泽,也手托下颚,目露恍然之色。
顾萧不明所以,正欲开口发问,却闻阵阵香味传入鼻腔,这不闻还好,一嗅之下,直将肚中馋虫勾了出来,循香望去,见坡上木屋,已现袅袅炊烟。
陈庆泽自是将少年神情都瞧入眼中,忙唤起两位兄弟,邀少年同往家中而去。
少年也终敌不过万物之道,回首望向百里之外三山,凝望一刻,收回目光,随兄弟三人往木屋而去。
百里之外,三山最高峰上,云雾缭绕,宛若仙境。
恰有劲风一拂,露出云下之景,一索阶梯,由山巅而下,好似仙境坠于人间之索,又似凡人登天之梯,层层而上,直至山巅,方显巍峨之殿。
不似乎百里之外的绿意盎然,山巅殿外,早满白头之雪,尤是这殿,无门,亦无窗,只以擎天之柱撑起挑檐,每每劲风穿堂而过,发出呼嚎之声,似虎啸龙吟,更似妖鬼夜行。
劲风疾雪下,挑檐正中,匾额之上“慕容”二字,甚为显眼,尤慕容二字,徘徊俯仰,容与风流,刚则铁画,媚若银钩,隐有剑意,暗藏其中。
朦胧间,鬼灯线,露出桃花面,
红袍显,倩影连,尽遮阎王天。
随道道红袍现身,人声阵阵,传于山巅。
“恭迎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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