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寥言语,令疯癫褴褛之人身形微滞,这‘朝暮"之言非是出自他人之口,正是自己当年在上莲花山前,亲口说与她的,本以为这么些年过去了,这句话早随时光消失在穹顶之下...
「大丈夫立于天地间,难不成自己说过的话,都不记得了吗...」此刻林中,似再无闯谷之敌,也无那妖魅之面,唯有苦心等待心爱之人的幽怨女子,兀自呢喃。
慕容白不敢直视那涮充满殷切的双目,这等的女子,这等的痴情,自己如今模样怎还配的上她...狠下心来,语气冷如那守护在两人身前的冷血巨蟒:「不过是玩笑之言,没想到青师妹倒当真了...」
「玩笑之言...玩笑之言...」自古唯有冷漠之言,最伤人心,望向慕容白污浊面上的冷漠,慕容青仿佛失了灵魂,兀自呢喃着,就连仍在流血的腕中伤口,似都已忘却,任由殷红不住落下...
血滴砸击地面发出的声虽轻,但传入那‘无情"之人耳中,却还是令他眉头深锁...心中终归有情,怎能做到无情,慕容白还是忍不住目光望去,正迎上那失神双眸。
四目相对一霎,令本已心沉入海的女子似抓救命稻草,立时回过神来,他眸中分明还有关切之意,却为何还要装出这等冷漠之姿,玲珑心思稍转,慕容青立时便明白了当中缘由...释然笑容重现俏面之上,轻声开口。
「嘴或许骗人,但眼睛却说不了谎,若是玩笑之言,你何不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同样的轻声之言,却令慕容白无法开口,尤是目光相触一瞬,自己的双目便无法再从女子眸间移开...
须臾片刻的对视,胜过十载别离,面对心上人儿的发问,慕容白不知如何开口,也没有勇气开口。
仿佛林中时间都已经凝滞,施展轻功逃命的酆都众人都已不重要了,又过须臾,慕容白已定下心思,目光扫过林中手持神兵,满凝戒备望向自己的‘照影"剑主,而后再望向林中逃窜的酆都红袍们,眸中癫狂弑杀之意顿满...
那些胆寒腿软,无法运轻功而逃的酆都红袍们,反是暂逃性命,只因那癫狂的白师兄已如出笼猛兽,向他们无情扑杀而去。
慕容青瞳仁骤缩,只瞧得林中顿满师兄褴褛之影,每当掠过逃窜的红袍身影之际,便有一人倒下,喉间齿痕伤口不住涌出鲜血,撒满褴褛衣衫,瞧着他不住饮下喷洒之血,宛若嗜血野兽...
呆立林中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慕容青,耳中传来‘照影"剑主劝说之言:「青儿妹妹,此人已经发疯了,擒人之事已不可为,咱们当先行离开,去往莲花山中将此剑之事禀于谷主,再从长计议不迟。」
怎能看着心爱之人如此模样,回过神来的慕容青正欲开口呵斥于剑十方,却觉颈部遭了重重一击,眼前一黑,当即失了知觉...
剑十方面色凝重,适才她神色已尽落眼中,知劝说无果,只得打昏她,方能带离,此举亦属无奈...揽住昏厥的慕容青腰肢,欲施展轻功离开此地,可才转过目光,便瞧见了那双血红双瞳,轻瞥而来...就如猎手在黑暗之中静静观望猎物一般,满是杀意。
即便神兵在手,剑十方仍是紧张万分,冷汗浃背,握住照影的掌心瞬间满凝汗水,脑中疾转,想着要如何将慕容青带离开来,即便是醒来后如何责骂,也绝不能将她留在这疯癫之人身旁。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行施展剑招搏命一击,或还有一线生机...」与那双血红双瞳对视片刻,剑十方定下心思,双目微凝,欲施展杀招之际,却忽闻那双瞳之主开口。
「给你个选择...你和她,只能走得了一人...」
森冷杀意,顿袭周身,剑
十方脑中早已预想了这双瞳之主的各种杀招,但却没想到对方却给了这样的难题。
面对生死抉择,即便怀中是心上人,人性往往自私,剑十方亦知,以自己的修为,想从这疯癫的慕容白手中安然离开,恐是不能,如今他给了这等生机于己,不由望向怀中已陷昏厥的妖魅女子,陷入两难。
即便以自己性命换她一条生路,她醒来后,可会为自己留下一滴伤心泪...更何况自己肩上重担,比起她的性命却更重要...暗定心思的剑十方,正想开口向那疯癫之人说出自己之名,却被忽然钻入林中的寒风吹得脑中清醒...
「不对...适才他与青儿的对视...分明情愫暗藏,谷中传闻,也是如此,即便他现在已成了现在这般模样,但刚才那眼神...错不了的...」剑十方一番思忖,想明这当中缘由之际,心有余悸望向那双瞳。
「如此心计...端得可怕...」剑十方尚在庆幸自己不曾开口,那疯癫之人似已不耐,开口催问。
「考虑得如何了...」开口之余,还不忘轻描淡写扭断了一名酆都红袍脖颈,以指戳穿血脉之处,享用着腥甜之味,仿佛手中掌控的不是人命。
听得此言,剑十方已决意赌一赌,毅然开口:「留下我的命,放了青儿...」
话音落时,那疯癫之人,眸中杀意稍退,重新打量起此人,身着白袍虽是狼狈,但也不失俊朗,手中神兵仍闪烁着阵阵剑光,臂弯拦住慕容青那娇魅身姿,亦算得上是郎才女貌,且他肯为她献出生命。
「如此看来,若是将青儿托付于他,倒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正思忖间,却见那白袍男子已然横起手中神兵,抹向自己颈间,慕容白忙松开手中‘美味",曲指微弹,一抹真气射向白袍持剑之手...
瞧见被自己真气震开自刎之剑的白袍‘惊恐不解"望来,慕容白沉默片刻,终是开口:「去吧...」
剑十方心中暗喜,自己赌对了,但却不敢露出丝毫欣喜神色,依旧佯装‘戒备"之色,将怀中女子稍稍相护。
瞧见此人如此护住青儿,慕容白放下心来,当即开口:「带上她...一并离开,去莲花山...」
至此时,剑十方这才缓下面上‘戒备"之色,尝试着慢慢移动步伐,向此另外缓步而去...直至错身而过,终才加快了步伐,再行丈余,终是放下心来,嘴角抬起些许计得弧度,欲施展轻功离开,耳中却再传疯癫之声。
「等等!」
剑十方心中一紧,不由紧握手中‘照影",担心是这疯癫之徒心意又变,却不料传入耳中只淡淡一句。
「替我照拂好她...」
剑十方不曾回首,只略微点头,随即揽起昏厥女子,施展轻功而去...
酆都红袍弟子们见得城主都已离去,更欲逃离此地,可还未曾来得及逃离,白师兄鬼魅身影已至,不过此刻体内寒意早因鲜血入喉暂时驱散,并未出手杀人,在身形掠过众人之时,已然点中定身穴位,让他们无法逃离...
做完这一切的慕容白,瞧向那青衫身影,并未急于相攻,反倒是饶有兴致地望向那与巨蟒纠缠的青衫身影。
此刻的少年,虽已瞧得了酆都红袍人群中的变故,但却无暇分身,巨蟒相攻,只能与它缠斗,将身后众人牢牢护住,先前被剑境所慑,躲入少年怀中的雪貂,也趁剑境消去之时钻出,依仗灵巧身形于蛇身之上再三袭扰...
巨蟒以生些许灵智,几番欲绞,皆被少年、雪貂轻松躲开,但每每跃开后,却又折返而回,兽目一扫,便已瞧出端倪,比起少年,何不将果腹的目标放
在那群兀自打坐之人身上...
兽瞳扫过持剑少年与那雪貂之影,巨尾同起,再扫而去,掀起的劲风,直将林中残枝尘埃一并掀飞。
少年不得不以云纵应对,风卷起时,洒落道道剑光,欲以先前之法,将巨蟒注意力吸引在自己身上,不过此次却失算了,那巨蟒并未如前几次般怒追而来,反倒是冲着墨门众人而去。
「糟了,我早该想到,此獠能长到如此盛行,定已生出些许灵智...」少年暗自思忖之际,欲回身相救,却见踏雪仍在肩头,想让它暂离,却见它一如先前,紧抓自己。
瞧得踏雪欲同往,少年唇角酒靥微显,只言「抓紧」二字,便化做残影掠向巨蛇身影。
血盆之口猛张开,已能吞下三五人来,即便是口中獠牙,也足有一人之高,喉中腥风更将兀自打坐的墨门众人尽数掀翻...
眼见蛇口吞来,众人皆以为要命丧蛇口之际,那道青衫已折返而至,在众人惊眸圆睁下,义无反顾冲入蛇口之中。
巨蟒可不管青衫之影,眼见已可吞下猎物,便要将这青衫并那群猎物一并入口...
烟尘阵阵,暂掩满是杀机的酆都山林,隐约望蛇口闭合,烟尘之外的慕容白也不禁感叹,这少年送死之举,实在不智,与其舍却自身去送死,还不如保住性命独自逃生。
心中惋惜,回望莲花山巅,又陷恍惚,自己现在这不人不鬼的模样,该如何面对青儿,又该何去何从,魔心一起,恐又变成嗜血怪物...直至余光瞧见烟尘之中本已熄灭的如月剑光,缓缓亮起时,慕容白终有了决断,转过身来,瞧得那剑光愈盛,尘埃渐弱,青衫之影缓缓浮现。
立身蛇首,青衫满污血,再观巨蟒,蛇首之上血洞正污浊横流,已然毙命,不由暗赞少年如此危急时刻,还能有此敏锐的感知与决断之力,只凭短短一刻,便已知晓了那巨蟒软肋所在,鳞如披甲,由口中攻入杀蟒,自是最好的法子。
嘴角轻抬,慕容白迎上满面血污的少年射来的如剑般犀利目光,轻言笑道:「如今你正是气势之巅,若不趁此势未灭而攻,只恐再难胜我。」
蛇首之上少年,一言不发,并非不能开口,而是对面的疯癫之人所言,确属实,自己适才仗断月、步光钻入蛇口,了结巨蟒,救下墨门众人,正是气势之巅,若是开口,气势一散,恐再难聚。
余光扫过身后众人,见得陈大哥几人仍是闭目运气,俨然还未调息得当,恐这疯癫之人不会容自己拖延,既守不得,那便主动出击,如此方能为陈大哥众人争取时间,即便自己败了,只要陈大哥三人能恢复,以他们三人之力,应能救下众人。
许是没了后顾之忧,少年轻抬步伐,从蛇首之上缓步向前,每踏一步,身上气势便盛一分,就连远端的慕容白,也在少年气势之下收敛了唇角笑容,身后本已腐朽的木蛟,似也随慕容白正色应对而重凝神采。
纷纷而落的木屑骤止,失了生机的木蛟缓缓升腾,随少年步步逼近,重新盘旋慕容白身侧。
曾为天骄,面对这等无惧自己之敌,本已定下心思的慕容白,被少年身上散出的气势激起好胜之心,本欲指诀凝境的指势忽止,任由少年近得身前十步。.b.
顾萧本已暗凝双境,欲在此人施展剑境之时抢的先机,但肩背始终不曾感受到那千钧之压,直至距那疯癫男子只十步之遥,施展踏雪已能一息而至,终是止步,虽仍未开口,但目光中之意,已甚明显。
瞧得少年神情,慕容白自嘲一笑,傲然开口,一瞬重回当年:「十年前,我已是这慕容谷中,谷主之下第一人,尤是在与陈兄冥想境中一战后,更生与谷外高手一较高下之心...怎奈武道一途,最忌急功近利...习练内功,走火入魔,
成了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被囚于莲花山中无间狱下...」
话音未落,目光稍移,但血瞳之中战意不降反升,话锋一转,目光随即落入少年手中双剑之上,似在疯癫呢喃,又似在提点青衫。
「神兵虽利,不可依赖,武之一途,终须返璞归真,至那手中无剑,心中有剑时,草木金石,皆可为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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