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将将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金衣银衣们,已是纷纷中剑,只是少年的剑太快,他们的喉间中剑,竟还毫无指诀,待到望见青衫离去的背影之时,喉中的鲜血已如山中顿起的薄雾,喷洒而出。
月下、青衫、长剑,还有喷溅的血雾,少年身形不停,向着笑阎罗二人而去,这便是这些金衣银衣们眼中看到的最后景象...
看着这些金衣银衣倒下,笑阎罗终于反应过来,这少年适才强忍心中怒意与自己交谈的目的,无非是想确认抚远镖局众人的安全,还有自己如何通知何家堡中看守抚远镖局的守卫之法,他从未想过要与主人做什么交易,亦没打算放过自己。
想到此,笑阎罗真想抽自己两个耳光,可眼下却没有时间了,望着那少年持剑而来,俊朗面容沾满了金衣银衣的血,仿佛他才配得上那阎罗之名,自己则是那阎罗手中待宰的孤魂野鬼。
一旁的千手如来瞧出了少年的目的,双手负后,以指间夹出几柄飞刀暗器,向着身旁似被少年吓掉了三魂七魄,仍在怔怔发呆的笑阎罗吼道:“快发令箭。”
开口的同时,负后双手向着跃来少年疾甩,指尖飞刀瞬时脱手而出...登时,暗器呼啸破空声响彻。
樊供奉对自己的暗器功夫一向自负,千手如来之名就已能看出江湖中人对他暗器的赞誉,当年在何家擂台败于笑阎罗,痛失争夺魁首之位的机会,更是暗中苦练。
那“何堡主”今日显出非人面目,却已在樊供奉意料之中,如今这等局面,已是对笑阎罗与自己二人不利,这少年在何家擂台上显露的武境与他能斩下“何堡主”首级的功力,让这位恶名满贯的暗器高手忌惮不已。
怎奈,“何堡主”的许诺,实在太过诱人,让樊供奉不能拒绝...谁人不想功力大进,名满江湖呢。
眨眼间,六柄飞刀已临少年面前,千手如来笑了,这少年自恃武境高强,不将自己的暗器放在眼里,若在飞刀起时,少年就挥剑护住周身,想来自己这几招未必能伤的到他,如今为时已晚,就算少年有通天之能,怕也要挨上两刀。
暗器本就难防,尤是夜色之下,更是不易察觉,少年蕴怒而来,似是全然没有瞧见,只是直直冲来。
千手如来的笑容仅维持了一息,就已消失,与之一同消失了,还有少年的青衫身影,千手如来不敢相信,有人能在全力前冲之时,还能瞬间收住前冲之势,直直跃起。
头顶丈余,那少年身影在月光映衬下,若仙若魔,手中长剑似将身后月光尽数吸纳,凝为剑光向自己斩来。
千手如来连忙翻身,疾速后跃开丈余之距,剑光过处已是掀起地面积雪,剑吟之声与撞击地面发出的轰鸣之声,震得千手如来耳膜生疼,抚去面上积雪,樊供奉庆幸自己反应足够快,不然就只将才那剑,就已让自己身首异处。
向少年望去,见那青衫一剑之后,并未停顿,亦没向自己追击而来,反是向着回过神来,在怀中慌忙翻找穿云令箭的笑阎罗而去。
笑阎罗此时哪里还顾得上其他,袖中怀中的杂物正不停的被他丢弃在地,什么碎银锦帕,火折腰牌,统统不要,他只知眼下能保住自己性命的,唯有那能冲上夜空传令用的穿云令箭。
这位当年曾在何家擂台上击败千手如来的供奉大人,此时早已被宛若杀神阎罗附体的少年吓破了胆,竟完全生不出抵抗之心...手中竹筒熟悉的触感传来,笑阎罗顿时欣喜若狂,口中狂吼,双手已作势要去拉向穿云令箭。
“找到了...木一,你敢...我穿云箭一出,那抚远镖局众人性命...”
话将将出口,如月剑光已至,映过笑阎罗浓妆眼眸之时,也同时划过笑阎罗持着穿云令箭的双手...
望着自己曾施展暗器,取了多少江湖中人性命的双手,沾染了多少无辜者鲜血的双手,就这么从自己眼前落于雪地之中,笑阎罗尖锐惨叫,瞬间传遍此地。
惨叫之声,眨眼顿止,是因少年手中长剑已在斩落他双手之迹,一剑抹喉,未有一丝怜悯,正如他们在捉抚远镖局众人时惊醒了那身受重伤的胖子后,杀他割首一般。
顾萧剑眉星目上,溅满了笑阎罗喉中喷出的鲜血,可他毫不在意,星眸转动间,已是瞧向场中还活着的千手如来,轻声开口,似是喃喃自语,似是在对那死不瞑目的陈冬至首级而言。
“陈大哥,还有一人,兄弟替你报仇。”
尚有不远距离,千手如来脸色亦如地面积雪一般苍白,他此时才明白,这少年全力施展,竟如此可怖...斩手抹喉,毫不留情,那笑阎罗就这么丢了性命,红了眼的少年,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
血满眉眼容,青锋尽殷红。
少年一脚跺碎被自己斩落于地的笑阎罗断手中,紧紧握着的穿云令箭,手提青锋,望着那千手如来,踱步而去,断月剑上残留的鲜血,顺着锋利剑刃汇聚于剑尖之上,随着少年踱步逼近,在雪地中留下一道长长血线。
千手如来此时已没有了先前望见笑阎罗狼狈寻找穿云令箭时的鄙视心态,此刻的他也止不住颤抖,内心的恐惧一旦被点燃,就如同燎原之火瞬间席卷全身,再生不出抵抗之心。
此刻的千手如来,心中已打定了主意,什么锦衣金银,都没有性命来得重要,锦衣宽袖疾抖,袖中两枚透骨钉已脱袖而出,望着少年面门疾射而去,同时扭转身形,望身后树林运轻功而去。
可无论是力道,角度,竟还不如先前那几支飞刀慑人,非是千手如来没尽全力,只是这招随心动,已被吓住的他,哪里还有对招之心,只想着以暗器拖延少年追来,自己好乘机遁走。
听得耳后长剑斩断透骨钉的刺耳之声,千手如来不敢回头去望,生怕见到少年如炼狱修罗一般的面容,枯树密林就在眼前,千手如来运足内力,向前跃去。
可近在咫尺的衣袂破空之声,让千手如来彻底绝望,随声而至的,便是青衫少年,提剑在前,阻拦自己的身影。
“木...木少侠,那镖头...非我所杀...我...饶我一...”
眼见无处可逃,又已至生死绝境,千手如来终是抵不住求生之欲,跪在少年面前,苦苦哀求,只想他能饶自己一条狗命。
见少年垂至脚边的剑尖缓缓抬起,知道少年已不会放过自己,千手如来瞧见少年身后的枯树丛已堪堪将二人身形遮蔽,暗道天也助我,于是便狠下心来用出了自己杀招...
再度求饶叩首之际,千手如来后颈衣领处露出一点小小寒芒,只在千手如来低头之时,寒芒顿出...
顾萧与千手如来本就两步之距,正欲抬剑了结此人,为陈大哥报仇...恰巧一抹月光透过枯枝,洒落在面前正欲叩首之人身上,也正是这一抹月光,让顾萧心生警觉,千手如来衣领的一点寒芒,在月光映衬之下尤为显眼。
说时迟那时快,一支精钢弩箭从千手如来后衣领中猛然激射而出,这两步之距,若无防备,饶是武境再高,亦来不及闪躲。可恰恰顾萧却衬着月光,瞧见了这弩箭...寒芒过,少年已是翻身而起,挥剑斩落。
眼见杀招已失,趁着紧背花装弩夺来,一丝极为不易的先手之机,已不能在错过,千手如来大喝一声,双掌拍地,翻身跃起,尚未站定身形之时,双手已拉开衣摆,显出暗器刀囊。
人影落,暗器出,刀囊之上剩余的一十二柄飞刀尽皆飞出,向着距自己仅三步之遥,还未站定的少年倾泻而去。
顾萧将将斩落精钢弩箭,身形尚未落下,耳边已清晰响起了数柄暗器飞来的破空之声,星目一凝,点水、踏雪连出,只见青衫已现残影,手中断月随残影挥动...
刀影过,剑光堕,锦衣身首错,唯见青衫落...
千手如来的首级随着断月剑光划过,高高飞起,直至落在雪中,依然保持着发出最后一招时的狰狞神色,身躯依旧立在雪中未倒,直至颈部喷洒出的鲜血流尽,才缓缓失衡而倒。
随着千手如来也丧命剑下,悲伤才涌上少年心头,方才回神,抬眸望向此地,现在真的如同人屠畜对自己施展幻象中的炼狱一般,哪里还见雪色,入目已满是殷红。无论是金衣银衣,还是笑阎罗与自己身前这千手如来,尸体满布。
心中被愧疚、悲伤填满,还未来得及向陈大哥明说自己非是木一,还未来得及再与他畅饮。直至此时,顾萧才觉疲惫涌来,喃喃道:“陈大哥,你的仇,兄弟帮你报了,若有来世,欠你的酒,顾萧再还你...”
故去的人已没时间悼念,只因抚远镖局众人还等着自己去救,既是解决了这些杀害陈大哥的凶手,下一个,便是那自诩仙人的怪物,想至此,顾萧侧目望去。
却不料又生变故。
一阵狞笑将顾萧的目光吸引了去,顾萧亦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那被自己计斩首级的怪物脖颈之上,已重现出现了首级,连忙将目光转向那怪物首级本该在的地方,已是空空如也。
“哈哈哈哈,小兔崽子,没想到吧...”
人屠畜脖颈处被斩断之处,正以肉眼可见之速愈合,顾萧还未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它脖颈的伤口已然痊愈,别说伤痕,升至连白色印记都没有,仿佛被少年枭首之事从未发生过。
不仅如此,被自己所杀的金衣银衣,还有远处身亡倒地的笑阎罗,已是腹开肠穿,一道道肉眼可见的真气正迅速向人屠处微张的口中而去。
随着这一道道真气入腹,本是三丈有余的人屠畜身形反是缩小了些许,而后不停,继续缩小,而它六臂掌心所持兵刃也随着身形一并缩小,几个呼吸间,已变为先前寻常人的身形。
“不好,我早就该想道,笑阎罗此前掩埋的那些尸首,便是被人吸去了真气而亡,它竟还能将已死之人的真气化为己用...”
顾萧面上神情凝重,暗道不好,开口之时,身形已似剑而出,向着周身气势渐涨的人屠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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