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孩子闹脾气,这老三也是恨铁不成钢,下手重了点。”
宋大伯瞪了三柱一眼,“你呀,以后注意点。”
“是,”宋三柱连忙答应着。
“让里正见笑了。”
宋老爷子叹口气,然后伸手引路。“里正,你来了正好,大郎给我捎了包好烟叶,我给你包些。”
里正皱眉,看了春生一眼,“还是给春生请个大夫看看吧,别是受了内伤就不好了。”
“他亲爹能打多狠,那血保不准就是他咬破嘴唇弄的。歇一会就好了。”宋老婆子满不在乎地说。
“好了,大家都散了吧。”
宋大伯张开双手挥舞着,驱赶人们离开。
“等等。”
宋锦绣大声喊着,踉跄着来到里正面前,“里正爷爷,求您给我们做主,我奶要卖了我给人做妾陪葬,我兄长受了内伤,奄奄一息。”
“三丫,你胡说什么呢?明明是门好亲事,哪来的做妾陪葬?说的这么吓人。还有你哥,这不好好的吗?哪就要死要活的了?你可别颠倒黑白胡说八道。”
宋家大伯母连忙打断她的话,这孩子今天是吃了熊心豹胆了,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实话?
她拉了宋锦绣一把,压低声音呵斥道:“家丑不可外扬,有啥事我们关起门来解决,懂吗?”
宋锦绣冷笑,“家丑不可外扬?哼,原主都被逼死了,还怕什么家丑外扬?”
她转过身,对里正鞠了一躬,“里正爷爷,求您救救我们兄妹吧,再留在这个狼窝,我们会被逼死的。”
“三丫头,胡说什么呢?有我在,谁能逼你们?”宋老爷子终于说话了。他眼神不善地扫视着三房的这几个孩子。
接受到他大家长的威压,紧紧拽着她衣角的小弟哆嗦了一下,嘴唇抖动着,想哭不敢哭的样子。
哈,当你姑奶奶是吓大的?
宋锦绣冷眼望过去,“爷,你没看到我兄长他快不行了吗?你不想着赶紧请大夫,不是想让他早点死是什么?”
刚才她看了,兄长是受了内伤,但不至于要命,只不过此时,当然是能说多严重就说多严重。
“请大夫?行,你要是答应了这门亲事,别说请大夫,就是给他买个媳妇都可以。”
宋老婆子冷笑,没想到死丫头这么倔,要真死了,这亲事可真不好办。
二十两呢,
人家赵员外七十八,找小妾可不是配冥婚。人家有原配的。
人家就是想找个小妾,虽然是打算将来跟着去地下伺候的。但现在他还活着不是?所以这小妾也得是个活的。
“我不用你们请大夫,”
宋春生爬到妹妹身边,对里正道:“里正爷爷,我要带着弟弟妹妹们分家。请里正爷爷给我们做主。”
“什么?分家?老子不打死你。”
宋三柱说着又要用脚踢。
宋锦绣连忙挡在兄长面前,替他挡下这一脚。
“嘶”
宋锦绣吃痛,眼泪哗的就下来了。
这渣爹下脚不留情,要不是这么多人看着,她真想一脚还回去。
踏马的,这渣男忒不是东西了。
“你老子我还没死呢?你就想分家产了?死了这条心吧。”宋三柱叫嚣着。
“里正爷爷,您看到了,当着您的面,爹就这么踢我们,如果再呆在这家里,我们早早晚晚得被他打死。”
宋春生跪在地上,不停地给里正磕头。
“求里正爷爷给我们做主,我们要分家。”
宋老爷子不悦道:“春生,我自认没有亏待你们,你跟你父亲置气,这气性也太大了点。分家是说着玩的吗?”
宋春生不理他,仍然“砰砰砰”给里正磕头。“求里正爷爷救命,我们要分家。”
自从他们赶走了母亲,这个家他就不想待了。
后娘不是个省油的灯,这一次是卖三丫,下一次呢?会不会是五丫?
所以,他必须要分家,这是他想到的能保住妹妹们的唯一办法。
宋锦绣皱眉,其实对她来说,只要她身体恢复了,分不分家的无所谓。她相信自己能够活的自由自在的。
只不过……
她看了眼妹妹和小弟,这俩孩子还小,难免有照顾不周的地方,后娘恶毒,渣爹不亲,爷奶不慈……
罢了,既然兄长想要分家,那就分吧。
宋锦绣拉着妹妹和小弟,也跪下来了。
她道:“求里正爷爷给我们做主。”
里正看了眼宋老爷子:“石头,孩子们这是铁了心要分家,你看这事怎么办?”
宋老爷子脸色铁青。
他冷声道:“春生,我明确告诉你,只要有我在,分家是不可能的,你要真想离开,只有净身出户。你还要分家吗?”
“好,爷爷既然让我们净身出户,那就断亲吧。”
宋春生眼神坚定,铿锵有声。
“孽障,你还要断亲?”
宋三柱二话不说,又要上脚踢。
“住手,三柱你要干什么?我还在这看着呢?你要当着我的面打死这孩子吗?”
里正怒视着这个侄子。
他做的那些事,他不是不知道,婚内和孙寡妇勾勾搭搭,休妻再娶,虐待前妻的子女。
之所以睁只眼闭只眼,也是秉承着清官难断家务事,只要他们不闹出来,他就只当不知道罢了。
可如今这几个孩子求到跟前,他就不能不管。
里正扫视了这一家子人,一个个如狼似虎看着这几个孩子,仿佛这不是他们的孩子,是仇人似的。
“那就断亲吧。”里正一锤定音。
断亲文书,是里正亲自写的,族长和族老们都签字,又开祠堂昭告了祖宗。
宋锦绣也见识到了宗族的重要性。
宋家村,同宗同族,除了几家逃荒过来落户的,都是一个宗族的。
族长是辈分名望最高的,权威很大。有族老,有祠堂,还有两亩族田。
即使宋家众人十分不乐意,可族老们同意了,宋家人也没办法,再不甘不愿也只能在文书上签字。
宗族里的事,根本不用经过官府,只要族长族老开祠堂通过,跟过了官府是一样的,契约有效。
当然,如果真闹到官府,在法律面前,族规也得靠边站。
即使这样,宗族的力量还是个人不可抗衡的,除非你除族。
而同时,她也深刻明白了宗族里男女的不同。
开祠堂,修族谱,没有她们女孩子的事。
七岁的小弟可以进祠堂,她和妹妹不能。
兄长和小弟在里面磕头,她和妹妹只能跪在祠堂外面磕头。
兄妹四个净身出户,连件换洗衣服都没让带出来。
不过离开宋家,族里给兄妹四个分了一个破旧的小院子。是族长这一房的,族里一个绝户的院子。
宋家四兄妹给绝户磕了头,烧了香,受了继承就得供香火。连供三年就可。这是规矩。
土地是没有的。
但是族老们考虑到他们的情况,给了三斗粗粮。
并且许诺等兄长身体好些了,安排了个看祠堂的活计,每月可以领一斗粗粮。也算是能让几个孩子活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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