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到村口了，方舒年原本想着下车走，婆婆都载着她走了一路了。

        忽然听到刘兰芝的话，她顺着她手指看过去。

        ——果然是方家人。

        村口到了。

        牛车停了。

        陈海棠也刹住了车。

        她看了看身后跳下自行车的儿媳妇，又转头看向那刚下牛车的两个陌生人。

        哦，还有后面分别拖着两个大包的两个女人……

        “爸，妈，大哥，大嫂，你们怎么来了？”

        方舒年表情十分冷淡一一和他们打招呼。

        这些人是怎么对原身的，她很清楚，要让她热情的粘上去，很可惜，她做不到。

        果然，见到她这副冷淡的模样，方文昌立马沉了脸。

        “这就是你对父母兄嫂的态度？”

        方舒年疑惑歪头，“那您要我是什么态度？需要一个热情的拥抱？还是拉着你们嘘寒问暖？

        或者问你们一路上累不累？饿不饿？要不要请你们去国营饭店吃个饭表示表示？”

        方文昌背着手正想表示认同，他需要的就是郑重对待。

        就听方舒年补充道：“不好意思，我做不到。”

        方文昌：……

        只见他脸色由红转黑，那变脸速度川剧大师在这都得甘拜下风。

        此时车上下来的村民们都没走，反正时间还早，干脆看看再走。

        方舒年是从大城市来的他们知道，对她家里人当然很好奇了，大城市来的人给他们的印象都是像村里知青那样。

        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

        很少有知青的家人过来看他们的。

        眼看方文昌就要发飙，廖长明站了出来，走到双方中间，语重心长的对方舒年说道：

        “小年，叔叔阿姨千里迢迢来看你，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他们也是关心你……”

        看到廖长明和方家人站在一起，她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她嘲讽一笑，“廖长明，我可真是给了你脸了，谁让你把他们叫来的？”

        廖长明没想到她竟然知道是自己把方家人叫来的，心里一慌，脸上却依旧保持微笑，“小年，你说什么呐？

        叔叔阿姨听说了你的事，担心你才过来看看你，你怎么能这么说？

        你这段时间的样子我都看在眼里，我也能理解你的心情，现在好了，有家里人的安慰和陪伴你应该能好受些……”

        廖长明一副我都是为你着想的样子，差点把方舒年看吐了！

        “yue——”

        别误会，发出这声的不是方舒年，是刘兰芝。

        刘兰芝抹了一把眼泪，摆着手抱歉的道：“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可能刚刚有点晕车……”

        廖长明脸一黑，谁tm会晕牛车？！

        又是她！

        在知青点的时候，刘兰芝就这样时不时拆自己的台。

        可她道歉了，他要维持包容大度的人设，就不能跟她计较。

        好气！

        “好了！方舒年这就是你对父母的态度？有没有家教？谁教你的？”

        方文昌说这话的时候，眼神若有似无的看向旁边的陈海棠。

        这一眼，成功让不知道怎么插话的陈海棠毛了！

        “亲家是吧？按理说，你千里迢迢的来我们应该盛情款待才是，可你们之前也没写个信，或者拍个电报来说一声。

        就这样贸然找上门，这就是你们城里人的家教？”

        一来就对年年那么说话，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谁怕他不成？

        方文昌前被方舒年怼了通，现在还被一个乡下老婆子说教，他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

        “无知村妇！我不和你说，方舒年，你赌气跟着别人跑到这种地方来就算了，还偷偷嫁了人！现在我们千里迢迢来看你，你就是这个态度？”

        方舒年眼神一冷，这是想要坏她名声？

        “爸，我叫你一声爸，你别以为你就有资格管我了。我为什么这么对你们，难道你不清楚？我尊重你不代表我什么都会听你的。”

        方文昌一噎，方舒年话里的意思他当然听懂了，一股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脸色更难看了。

        “妮子……”

        杨荣芳终于说话了。

        她眼泪汪汪的看着方舒年，脸上因为常年操劳，有着与她年龄不符的皱纹，不过还是能依稀看出她年轻时容貌应当不错。

        方舒年一看她这样就不喜欢，做这副凄苦的样子给谁看呢？

        杨荣芳走上前，轻轻拉过方舒年的手，“妮子……你别跟你爸这样说话，当年的事是妈的错，你要怪就怪妈吧……”

        方舒年：……

        对于杨荣芳，方舒年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她很爱自己的孩子没错，可在她心里男人才是天，男人说的话就是道理。

        就算她再舍不得女儿，在方文昌决定丢掉她的时候，也只是扒着门框看着她哭，连拉都没拉一下。

        方舒年看着她，原身刚回家的时候也曾渴望过母爱，可等来的只有一次次的失望。

        要是她在杨荣芳这里得到哪怕一点点的关心和爱，她也不会那么轻易就被廖长明哄的堂堂转。

        陈海棠也看着方舒年，毕竟这是亲妈，面对亲妈的请求，她肯定会妥协的吧……

        可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方舒年温柔而坚定的抽出被杨荣芳抓住的手。

        手里的小手渐渐脱离，杨荣芳想要再伸手抓住。

        方舒年没给她这个机会。

        她心里没来由一慌。

        就见她红唇轻启：“妈，我记得我当初离开家的时候给你们写过一封信吧？信上的内容写的还不够清楚吗？”

        “妮子！你这孩子，妈知道你是在说气话，都过了这么久了，怎么气性这么大，还没消气呢？

        再说，你爸也是为了你好。你看这里，哪能和城里比呢？

        你看看，依着你自己的想法，日子过成什么样了？

        当初你要是听你爸的，你现在都住上小洋房了，怎么会受这种苦？

        现在你男人也死了，跟我们回家吧，以后妈一定好好补偿你……”

        方舒年唇角带笑，静静看着杨荣芳一个人表演。

        她这个母亲，在方家男人面前腰杆永远都是弯的，也只有在女儿面前能做出这副语重心长、打着为你好来教育你的模样。

        杨荣芳说了半天，见方舒年没什么反应，脸上的神色变得更加凄苦。

        皱纹也更深了。

        “妮子……你这样妈真的很心痛，也很伤心，你要妈怎么做才能原谅妈？

        你说，你说出来，妈一定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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