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场小木屋里。

        这两天天气好，赵楠把赵竞时床单被褥都洗了一遍，晒过太阳后的床单被褥都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清香。

        赵楠帮赵竞时铺床 ，赵竞时就站在她背后。

        这些年，要不是有姐姐对他的照顾，他想，自己或许早在十几岁的时候就死掉了。

        可能熬不过一个寒冬，也可能抵挡不住村里人的排挤。

        总之，他在心里是非常感激姐姐对她的付出的。

        可姐姐眼看着就快三十岁了，身边却依旧没个知冷知热的人。

        他认为是自己拖累了姐姐。

        “姐，那个厉图南不错，你要是也喜欢他的话，就接受他吧！”

        赵竞时默默的看了一会儿，说出自己心中所想。

        赵楠抖被子的手顿了一下，接着便微微一笑：“这些都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赵竞时不乐意了，往旁边的椅子里一坐：“姐，你是不是还在想着那个霍廷州？”

        赵楠默了默，不答话。

        赵竞时瞬间来了气：“姐，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霍廷州除了家世，比厉图南好不到哪儿去，一点担当都没有，压根儿就不算个男人！”

        眼看着弟弟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赵楠赶紧安抚道：“说这些干什么？我跟他早就不可能了！”

        赵竞时盯着赵楠看了半天，确定她真的不喜欢霍廷州，这才放心不少。

        赵楠趁机转移话题问道：“对了，部队今天为什么要扣押你们？”

        “我也不知道，说我们私闯东坡那边的深山，山里很多士兵，不知道在搞什么工程，反正不让老百姓知道！”

        赵竞时不屑一顾的说。

        在他看来，国家不管搞什么，选在深山里，那就是劳民伤财的事儿！

        “哦！”赵楠哦了一声，已经把床铺整理好了：“早点睡吧！”

        说完，转身回自己的房间，顺带还帮赵竞时把门给带上了。

        ………………

        不好的消息还是来了！

        陆野派出去的人，在东坡那边山里的一个水潭边找到了高恩慧。

        只可惜小姑娘溺水太久，人都肿得浮起来了。

        不满四岁的小姑娘被打捞上来，用一块白布盖着。

        “你来看看，这是不是你家高恩慧！”

        陆野心情沉重的让杨倩倩前去认尸。

        杨倩倩心里打鼓，只远远的看了一眼就不敢上前：“还是等老高来了认吧！”

        她心中害怕得紧。

        本以为高恩慧最多是贪玩走丢了，谁曾想却……

        早知道那天早上，在发现高恩慧不见后，她就应该立刻去找——她虽然不待见高恩慧，可也没恶毒到眼睁睁看着她去死的地步！

        高云天大步流星的赶来，身后还跟着高恩灿和姜眠。

        白布揭开的那一刻，高云天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所有的一切都静止了。

        “慧慧，慧慧！”

        高恩灿扑过去，跪在高恩慧身旁，哭得撕心裂肺。

        姜眠把伤心欲绝的高恩灿搂在怀里，不忍直视的目光从高恩慧身上一扫而过。

        高恩慧的面容浮肿，但脖子后面，靠近耳后的地方却有一道明显的伤痕。

        “这是怎么回事？”

        姜眠指着那道伤痕，扭头问陆野。

        陆野过来，俯身一看：“可能是被树枝什么划伤的吧？”

        他也不太确定，具体得让法医进行尸检才能知道。

        “慧慧，慧慧！”

        高恩灿不在乎这些，他只知道自己唯一的妹妹淹死了，哭得声嘶力竭。

        “灿灿！”

        看着儿子这么痛苦，高云天总算想起来他也不过是个八岁的小孩子。

        从姜眠手中接过高恩灿，他把儿子紧紧的搂在怀里。

        “慧慧已经走了，我们让她安息吧！”

        谁知高恩灿一听这话，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一把推开高云天的怀抱。

        “都怪你，都怪你，要不是你平时对慧慧不管不问，把慧慧交给那个不负责任的女人，慧慧不会死！”

        高恩灿指着一旁的杨倩倩，对着高云天大吼出声。

        小男孩眼睛红得像是能滴出血来一般，精致的小脸上浮现出一种类似困兽挣扎的神情。

        “话可不能这么说，这谁家孩子能二十四小时不眨眼的守着？要怪也只能怪慧慧太贪玩！”

        有跟杨倩倩关系比较好的军嫂帮着杨倩倩说话。

        “是呀，慧慧出事，我也很难过的！”杨倩倩趁机想摘清自己。

        “够了！”高云天冲着杨倩倩大吼一声。

        杨倩倩被他吼得肩膀一缩，不敢顶嘴。

        “高团长，慧慧脖子后面有划痕，要不要报公安，让法医拉去进行尸检？”

        陆野询问高云天的意见。

        高云天往高恩慧的脖子后面看了一眼，觉得就是树枝划伤的。

        她这么小的孩子，走这么远的山路，身上有点划痕什么的太正常了。

        而且，谁会对一个三岁孩子痛下杀手。

        “算了，法医要开膛破肚的，慧慧这辈子已经够苦了，让她早些入土为安，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高云天闭了闭眼，万念俱灰的说道，然后便想去牵高恩灿的手，带他回家。

        谁知高恩灿一把甩开了他，咬着牙，恨恨的盯着他。

        留下一句：“我以后再也不会叫你一声爸！”然后转身跑了。

        姜眠不知道后面陆野拉住高云天又说了些什么。

        反正等她找到高恩灿的时候，小男孩正蜷缩在一个背风的山洞里。

        山洞里阴暗潮湿，隐隐有叮叮咚咚的水声传来。

        小男孩曲着膝盖，抱着脑袋，压抑的呜呜咽咽的哭声跟岩缝里的水声混杂在一起，不大听得出来。

        “灿灿！”

        姜眠悄无声息的爬到高恩灿身边，在他旁边坐下，伸手抚摸着他的后背。

        小男孩的后背薄薄的一片，触手之下像是一具被皮肉包裹着的细小骨架。

        “姜老师！”高恩灿一头扎进姜眠怀里：“慧慧不在了，我怎么向我妈交代？”

        小男孩的声音带着紧绷的哭腔，嘶哑得不像话。

        “我刚才真想跳进水潭，跟慧慧作伴，可我又怕看见我妈，要是我妈问我为什么没有照顾好慧慧，我该怎么回答？”

        小男孩一字一句，带着压抑，痛苦，跟自责。

        姜眠听得心疼，张开双手，紧紧的抱着怀里的小男孩儿。

        “我不是说我像你妈妈吗？那如果我是你妈妈的话，我是不会责怪你的。

        你也是个孩子，你还要读书，这些日子，你已经把慧慧照顾得很好了。

        慧慧一定是想妈妈了，觉得跟着妈妈更好，所以才去找妈妈去了。

        你不要自责，你要好好活着，慧慧在那边有妈妈照顾。

        你要替妈妈，替慧慧，好好看看这个世界，也让这个世界好好看看你！明白吗？”

        男孩微微一愣，紧接着才敢放肆的嚎啕出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嚎啕的哭声渐渐转为了低低的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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