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鼎新这个混蛋!”
新任两广总督不久的张之洞,意欲在整顿吏治,发展民生等国事方面大展拳脚,此次桂军大败于谅山之后,也正是他压上毕生声誉,大胆上奏朝廷,请求启用老将冯子材率军入越支援的。
然,这个广西巡抚非但不感解围之恩,反而为了分卸责任,还诿罪于冯子材的援军姗姗来迟,真个是可恼又可恨!
“微臣,两广总督张之洞跪奏:
关于广西巡抚潘鼎新上述谅山、镇南关失守之责,与冯子材驰援缓慢有关一事。
微臣认为,如此说法实乃无稽之谈,潘鼎新本就守土有责,畏敌不战已是凌迟之罪,若无皇上、太后圣明体恤,岂容他有辩解之地。
冯子材自受命后,日夜兼程,携军赶路,其古稀之躯,都未曾借口憩息一步,微臣认为,西南大败,此将非但无过,还应着力嘉奖。
微臣正欲命其帮办关外军务,授以镇南关前线指挥权,允许他相机行事,节制东线各路,以期有所作为,为朝廷实在解忧。
奏为沥陈下情,仰祈圣鉴事。”
张之洞拜折后,又唤来亲兵,让其火速送密信一封,亲手交于冯子材。
远在边关赶路的冯子材收到张之洞的亲手密信后甚是感动。
信中要求冯子材到任后,需团结各军将士,广泛联络边民,加紧修筑工事,作好反击侵略军、收复镇南关的作战准备。
“至于朝中流言,由我一人杜口即可,无需足下分神忧之,应集中精力,驱逐外敌,切勿辜负浩浩圣恩、兄之期待。”
冯子材将信笺小心收入怀中,随即传令各部急速行军,务需日行百里,奔赴前线。
尽管冯子材率部快马加鞭,马不停蹄地疾行赶路,但,还是晚了一步。
法军听闻清廷派出老将援军,关后军民的声势日趋强大,加之法军粮饷短缺,弹药匮乏。
无奈之下,法军统帅尼格里祭出损招,将镇南关关隘爆破焚烧,付之一炬,随后,急速退兵,退驻关外三十余里的文渊城。
“这群假洋鬼子,真个是王八蛋子!不得好死!”
当冯子材赶到镇南关隘前时,见到昔日重镇,此刻却尽是残砖败瓦,四处浓烟弥漫,连周边的民房农舍都被法军报复式地焚毁烧尽。
“走!我们先去拜访负责守关的潘鼎新、苏元春二人。”
冯子材压制怒火,平复情绪后,便拉着王孝祺直奔关内的清军大帐而去。
一拉开中军大帐,就见到潘鼎新、苏元春二人正倚在太师椅上吞云吐雾,闭目摇头,一脸惬意至极。
见此场面,冯子材不免想到这半月以来,自己风尘仆仆,将士们日夜赶路的场景。
再看看这二人,竟毫无丢城失地之愧,顿时,他感觉面部红胀,青筋暴起,就要上前怒斥二人的无耻之举。
幸亏王孝祺拼命拉扯住,才没有使场面不受控制地恶化下去。
潘鼎新听到动静,睁开双眼,看清两名来者后,急忙翻身坐起,将烟叶掐灭,把烟杆掷于一旁。
“哦,原来是萃亭老兄啊,你可算来了,我日思夜盼,等你等得好苦啊~~”
潘鼎新边说边用脚背踢了踢还在云雾包裹之中的提督苏元春。
苏元春从惬意中惊醒,睁开两目,却正对着冯子材的怒目而视,他自觉心虚,尴尬一笑后,将烟杆丢到一旁。
“两位大人,好生舒心啊,外敌都已经大军压境了,你们竟还能如此泰然处之,其心境之力,常人不可比拟,二位真不愧是朝廷的栋梁之臣呀,卑职佩服!佩服!”
“哎呀~~”
潘鼎新脸色微红,像正在作恶的调皮小孩被逮个正着似得,表现出坐立不安,一脸局促的模样。
“萃亭,我们都是多年的老相识了,何故刚一见面,就如此咄咄逼人呢?
哦~~想必其中定有误会,你快快过来,我们坐下叙叙话。”
“哼!”
见冯子材高昂头颅,不屑答复,也不屑与之为伍,潘鼎新也有些怄气,语气瞬间冰冷下来:
“萃亭,你别忘了,虽然我暂被撤职,但朝廷已经下令,你所率之部,还是归我节制调度,你也不要太过无礼。
行了!战事紧急,我也不跟你多叙旧情了,你就说说,下一步,你做何打算?”
冯子材收起心性,深知国难当头之际,不可再掺杂个人情感而贻误军机,遂整理好路上所思之策,镇定开口:
“潘抚台,卑职认为,我们当下最重要的是,收拢各部,将消极防御转为积极进攻。
就目前形式而言,兵力优势在我,所以不能再消极防御,以待敌攻,而应争取灵活机动、便宜行事的自主之权。
其次,我们要及时收缩兵力,形成强有力的打击力量,增发粮饷,振作士气,集中对敌,将其一鼓聚歼之!”
“哦,这些事儿都是纸上谈兵,空口白话,我跟苏军门都想听听尊驾在这其中,具体是负责什么事务呢?”
冯子材不理会潘鼎新的阴阳怪气,他面容坚毅,继续开口道:
“我定当以身作则,身先士卒,亲率两支援军担负进攻敌军的重任,不过,在此之前,我需要先整兵备马,研究反攻路线。
现在镇南关被毁,无关可守,我方才来的路上勘察了周遭地形,见到镇南关前十余里处有一险隘。
此地两旁高山峻岭,中间仅有一路可通,形势险要,易守难攻。
我欲在隘口处修筑长墙,墙外挖掘深沟战壕,接着在东、西两岭山顶处抢筑炮台。
如果法军突然来袭,我军可据此防御,后又可乘胜追击,我意如此,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苏元春听得连连点头,接连称赞:
“冯将军真是宝刀未老,羡煞我等呀,此策甚秒!甚秒也!”
潘鼎新怒瞪一眼,苏元春赶忙收住话头,悻悻垂首。
“萃亭之语,真是令我二人茅塞顿开,如醍醐灌顶也,那,就有劳二位了,战胜外敌之后,我们定当亲拟奏报,为二位上书朝廷,交部优叙。”
“你!”
“孝祺!不可无礼,我们走吧!”
冯子材不想跟这两个老官僚多费口舌,前线战机瞬息万变,自己要加紧做的事儿,还多得数不胜数呢。
“潘大人,这等谋取功名的事儿,我俩就不参上一脚,眼睁睁看着这二人坐收其成吗?”
“呵!你那么能干,那你怎么不跟着他俩一块儿去?”
潘鼎新翻了个朝天白眼,接着淡淡说道:
“你难道不知道,冯子材是谁给叫来的,他之所以敢在我们面前吆五喝六的,背后还不是因为有人给他撑腰。
这次抗法,做得好也罢,不好也罢,功过是非,都是谁的,你自己多动动脑壳,多想想看。”
说罢,潘鼎新站起身来,背着双手,大摇大摆地踱步走出了大帐。
“嗨,各扫门前雪,管他是谁呢,大爷我才懒得多想,废脑壳。”
苏元春嘟嘟囔囔,拾起一旁还未熄火的烟杆,一脸享受,吧砸吧砸地继续吸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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