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我只好轻轻摇晃菜花她爹,妄图将人弄醒。
曾听老人们讲,这叫中了梦魔咒,魂魄被打了出去,如果强行将人唤醒,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想到这,我二话不说就大吼起来,抢过他手里的盒子,拼命摇晃着老家伙的衣服,下手挺重。
正忙活着,忽然一阵怪风直钻后脖子,吓得我赶紧松手。而老家伙趁此时机竟然开了门,回身抢过盒子就跑。
奇怪!他不是被什么控制,变成了驴皮影么?刚才都不懂怎么开门,这时竟像换了个人。不敢多想,我也迈步冲了出去。
那时候古玩市场还没现在这么大,只有这一条小街,左右两排加上我们共计十五间门面,当然也只有我们住在店里而已。
我大叫一声扑了过去,爬上老家伙的后背,捂住他的眼,本意是要让他停下脚步好抢夺盒子,谁知这家伙真楞,速度不减一路猛冲。
以前的后街正中有个影壁墙,老家伙径直撞了过去,怕是要自杀。
见状大喜,我趁机夺过盒子远远跳开,直眉瞪眼瞧着老家伙咕咚一下,似乎还伴随着骨骼碎裂声。
他结结实实撞在影壁墙上,倒地不起。我心里砰砰直跳,有种如释重负的喜悦感,抱着盒子观察良久,见他始终没有起来,更一动不动。
思来想去,慢慢靠近伸手要探他的鼻息,谁知一下被老家伙抓住手腕,一对血眼瞪着我,宛如厉鬼现世一般。
对了,当时那表情,就像老超在孟家密室暴走的模样,两者莫非有什么联系?
可在当时,我已经顾不了太多,盒子顺势滑落,人被老家伙摔在地上。
得亏我身体结实,除了疼痛并无大碍,挣扎着刚起来,见老家伙已经打开盒子,将元青花抱住用手细摸,那模样,如同遇到了心爱之人,无比轻柔。
“老家伙,你怎么了,醒醒啊!”
一声呼喊,老家伙那对血眼瞪过来,用极其怪异且嘶哑的声音朝我怒吼:“你害我尸骨无存,用她的鲜血为引做成这个壶,就为让我俩永世不得超生。现在我回来了,不会再让你伤害她,我会带着你一起下地府的!”
说着,一拳砸进壶中,那满是鲜血的手里,已经攥牢锋利的碎片。
不等我有反应,老家伙快步过来,明显不怀好意。
与此同时,头顶的夜空中忽然出现两道闪光,跟着惊雷一声,冷风呼啸不断。
他娘的,这下我听明白了,莫非这壶里有冤鬼想要报仇么?
呼的一下,锋利的碎片朝我脖子划来,不及细想,矮身躲开,在地上连续几个翻滚,已经到了盒子旁。
回忆尚伟国当年的叮嘱,说什么尚家人锔瓷不准碰骨物,否则会遭天谴、遇劫数,现在细看壶身上被老家伙捣碎的碴口里,真的有一些奇怪东西。
上手一摸,似乎是头发!他娘的,这东西难道真和死人有联系?
又是一下,这次躲得稍慢,肩头被碎片划过鲜血顷刻间打湿了衣服,疼得钻心。可老家伙还是那样疯狂,一个转身冲了回来,分心便刺,要下死手。
我脑中一片空白,以为要吹灯拔蜡了,不过求生欲跟着占据优势,下意识挥手,粘在手掌上的血液直飞,正中老家伙面门。
就听一声惨叫,他掩面倒地不停翻滚,手里的碎片也已经撂下。看准时机,我三步并作两步抬脚正中他下巴。
这是儿时老超教我的,如果遇到强有力的敌人,一定想办法攻击人类最脆弱,能瞬间失去意识还不致死的位置,控制力度和角度就好。
果然,嗝喽一声,老家伙双眼翻白终于不再动弹了,天空此时也下起了雨,仿佛要洗涤一切罪孽和哀怨似的。
壶和碎片被我找齐装好,撒丫子回到屋里,看着还在地上熟睡如猪的菜花,我真的很羡慕,顺手就把盒子放倒在门口,壶和碎片则放在工作台上。
点着灯咬牙处理伤口,这是我懂事后最先学会的技能,毕竟没有父母更多的关爱,万事不求人遇险靠自己,是我的座右铭。
当我缝合、消毒、包扎完伤口后,刚换了新衣坐到工行台前,就听大门猛地被人撞开,伴随一道闪电和炸雷,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站在门外。细听,还有如野兽般的低吼声。
“臭小子,我怎么会睡在外面的?”听说话的腔调,老家伙意识已经恢复了。
我想都没想,抬头反问:“师傅,你难道不记得了?”
见他一愣,我心里好笑,一脸严肃地回答:“师傅,你下次别买赖头王家的散装自酿酒了,我就说他技术不行,早晚会给你喝傻了的!你看,自己什么时候出去的都没印象,这要是上了大街,岂不是危险。
还有,看看鬼爷的元青花,也被你扔在门口伤上加伤。唉,天亮就要交货了,咋办呢!”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竟把老家伙给整懵了,这点菜花随他,赖好编个像样的谎话,就深信无疑。
他看看脚边的盒子,又见支离破碎的元青花,脸都白了。
赶紧过来帮我点灯说好话,至于自己为什么跑出去淋雨,为什么我不管他这些事,早就抛在了脑后。
一大早,山婆婆来取货了,与约定的时间一分不差。
我则快速赶工,也在她来前完成,起码有了交代。
因为是膛内锔,还有尚家的手艺,山婆婆根本看不出损伤增加了,还不停夸讲我手艺好呢。
而老家伙吓得都不敢露头,躲在屋里,支愣着耳朵听,直到山婆婆离开,才长出口大气。
随即他二话不说,拎着个棒子就去找赖头王算账,到了中午,鼻青脸肿着回来,带去的棒子也断成三节,问什么都不说。至此以后,老家伙再没喝过酒,实在想喝酒了,就是以水代替。
回到现实,见到山婆婆我竟想起了这么多往事,一摸眼角,甚至还有些许湿润。莫非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到了一定年龄,感情就会越来越脆弱么?
经过菜花询问,才知道山婆婆此行是为结算紫砂壶的锔修费用,没想到我们贴了告示要出远门,正要回去,赶巧就碰面了。
对菜花来说这是好消息,收了钱,那是更显殷勤,甚至要叫着山婆婆一起上馆子。
说起来她有时候挺贼的,明知山婆婆于情于理不会接受邀请,可漂亮话说得简直让人感激涕零。
在一阵谦让后,山婆婆果然要走,我却拦了一道。
“怎么,小尚,你还有事找婆婆么?”
菜花也很好奇,用古怪的眼神看我,不知要搞什么鬼。
而我与山婆婆接触这许多年,也是第一次提出不情之请,心里难免有很大的压力。
“这个……婆婆,能不能烦劳您引荐我去见见鬼爷?不瞒您说,我这有个谜解不开,需要向他老人家请教一二。您看……”
此话出口,菜花手里紧攥的支票都掉了,呆呆地站着门口不知所措。
山婆婆闻言先是一惊,随后脸上露出了谜一般的笑容,也不答话,转身就走。
想了想,我则随后跟上。
……
这是我第一次坐轿车,如在梦中。细想,古人写神话传说,其中某些细节,不正在被现代人慢慢实现么?
心里不安,路上我始终低着头不敢说话,更不敢来回乱看。而山婆婆在旁坐着,同样静如山石。
汽车穿过条条街道,直钻进小巷才缓慢停下。
“到了。”温柔地提醒,山婆婆下了车,我也赶紧跟上。随着她继续朝里走,直到小巷尽头,眼前才豁然开朗。
只见一个大院,有四栋老旧楼房分前后矗立,都是当代常见的开敞通廊板式楼,每层共用盥洗室和卫生间,不少单位内部分的房子,都是这种样子。
房子很破了,外立皮脱落,都能见到里面的砂浆和砖石。大片大片的青苔和爬墙虎附着其上,有种《秘境时空》中描绘的,末日后的凄惨景象。
山婆婆领我来到最后一栋楼前,见到锈死的楼栋大门,破败的楼梯。楼梯间的照明只靠一个小灯泡,还忽明忽暗的,真有当时着名恐怖片《黑楼孤魂》般的惊悚感。
我只看了一眼,赶紧低下头,尾随山婆婆来到三楼正中的一户,才驻足。
“咚咚咚!咚咚咚!”
这敲门声在四周回荡,竟然引来好事的乌鸦鸣叫,真他娘的晦气!
敲响了房门,山婆婆冲里面说道:“您有客人,是骨不锔的老板,小尚。”话落,一欠身示意我进去,自己则迈步离开了。
顿时我心里急坠,如再次失去父母一般,无依无靠。想要叫住山婆婆,却干砸吧嘴不出声,喉咙里如吞了火炭,灼烧感异常强烈,只能眼瞅着她慢慢消失在了楼梯间里。
没办法,我硬着头皮,也敲了敲门,“鬼爷,我现在能进来么?抱歉,打扰了。”
吱呀一声,门自己就开了。因为这一下,我浑身的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地跳了出来,似乎在比着谁能夺得头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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